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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锦鲤大妖没有说出那人报名来，一众弟子、就连林琇莹二人在内，必定以为他还没讲到谢院长出场的部分。

至于前面的那个人，那个会吓唬妖怪“烤来吃”、那个嫌“老仙长”难听的人，怎么可能是谢院长呢？

谢清谢院长？半天说话超不过三句、从没人见他笑过的那个谢院长？

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谢清，似乎想看看他和故事里的人到底哪一点相像。

谢清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凝神听着下文。

当时的锦鲤妖听说是五大门派之一的青城派，自然更是忙不迭叩首。

而谢清——故事里的那个谢清——则伸手止住了他，又道：“你也不用拜我，正好我有件事遣你去做，我就不亲自插手了。”

锦鲤妖用力拍了胸口，道：“但凡是前辈差遣，我姓金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来他姓金啊！

一群听故事的人都想。

金老妖怪并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还没报上姓名，只顾着把故事继续讲下去。

“那书生颜敏，近日将有一场劫数。”谢清指引他道，“我有事要赶回山去，你去跟着他，帮他化解了，也是你的功德。”

“是，是！小妖谨遵……”锦鲤妖叩头叩到一半，突然发愣道，“前辈，你怎么知道那书生是好人？要是个奸佞之人，我这救了他，他将来高中做官，为害百姓，可怎么办？”

“你倒会想！”谢清也不生气，反而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试他一试，看他是善是恶，再决定救是不救！”

笑声不停，人已经消失无踪。

“金……老前辈，”又是明元香开口问道，“你后来去试了没有？”

“青城派仙长的吩咐，小老儿当然照办不误。”金老妖笑得很是得意。

他变化人形回到客栈，找上那名叫颜敏的书生，不是试了一试，而是前后试探三次，才笃定这是个胸怀宽广、心地仁厚的正人君子，当下与之结拜了盟兄弟，随行护佑。

锦鲤当年修行尚浅，却也是活了二百多年的妖了，比起二十出头的书生，见识广博得多。有他在侧，那颜生一路上有惊无险，直至京中入闱，考了个进士回来。

此后娶妻生子、官至朝堂，颜生心里知道，多亏了这盟兄的照应，因此一直供奉有加。及至百年之时，还将此传作家训，颜家世世代代都对金氏一族以恩亲相待。

这也就是那八百里水晶罩的缘故了：三日前正是颜氏族中祭祖之日，而锦鲤家的大妖小妖们，素来隐身在池中安生度日，这时候也都能出来接受颜氏子孙祭拜供养。为避妖气外泄、惊扰外人，金老妖祭炼多年的法宝便派上了用场。

一罩扣了八百里，正是颜氏一族如今的势力范围。

对于法宝被打破的事，金老妖倒是没什么抱怨。

“打破就打破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老儿子孙虽多，都是些笨脑筋，各位……仙长不必理会！”

活了快九百年的大妖，见过的宝物大约不计其数，心地也算得宽阔了。

但提起要赔还天舟的事，林琇莹便代表了众人坚辞。

金老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你有上品灵石么？”

冷不防谢清问了一句，锦鲤老妖登时喜上眉梢——如果他有眉毛的话。

“有有有！小老儿爱积攒个灵石法宝之类的，前辈需要多少尽管拿去！”

灵石？

青城众人倒有些发愣。曾城眨了眨眼，忽然想到谢清方才那一番“似非而是”的说法。

说到底，天舟可以看作一座巨大的法宝，只因蕴含了灵气，才得以接受法阵驱使。

而现在天舟损坏，也是因为灵气流失，变成了普通的一条船。

那么如果——仅仅是如果——能够将灵气补回天舟之内呢？

这样的事恐怕没人想过。因为寻常的法宝失效，不仅因为灵气散逸，更多时候还是因为法宝本身受损，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

与其修补那种法宝，再用灵石补足灵气，使之恢复如初，还不如直接去祭炼其他法宝了。

然而天舟有所不同。它是值得一试的。

大约就是因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林氏姐妹、尤其是连林琇琼都没有反对，便跟着金老妖一同来到了颜氏族长所居的山庄。

锦鲤大妖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要“让颜家的小子们出来拜一拜真正的恩人”，但刚进山庄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乱哄哄地叫着“拜见金老祖爷爷”。

青城众人倒是明白这个“老祖爷爷”的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及至金老妖安抚了人群，又为族中主事的人们引见“青城派的仙长”，说明谢清当年对颜氏的恩德，一群人更是闹个不休，连称呼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金老妖终于力排众议，赶走了最后一批听说消息、赶来叩拜仙长、恩公、老祖爷爷的颜氏族人，把青城一行人引到清静的院落中歇息奉茶。

从方才开始，一众弟子便都忍着笑，看着在故事里风趣爽朗、在他们眼中冷峻寡言的谢清谢院长，被一群凡人围在当中，乱糟糟地接受叩拜的样子。

虽然，谢院长还是那个谢院长，他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但静下来再看，便能看出他眼神里也带了一丝恍惚。

究竟是被闹得乱了心神，还是回忆起当年情景，就不得而知了。

“小老儿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