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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大雨磅礴,是夜,乾坤一色。
桑天子御风雨上下,以神识和天然电光指路,距离有限,但比常人中最明亮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他心中自有一幅地图,一路来到城西富人区。他一路探查,不碰表面的财物,只探大宝库,以及财主们随身携带的东西。
从熊五王的印里他得知,最重要的宝物,可能藏在另一个东西里。
而此物很可能被随身携带。
故能以此为线索来搜寻宝物。
他只是搜寻,并未获取。搜完一家,再去另一家,将守卫情况,宝库位置摸清,结合各家各户的信息,绘制寻宝图纸。
而后集中到另一个雨夜!
伸手不见五指,黑衣束身,以幻术化出红瞳,依着准备好的路线一路扫过去。一路好顺利,太顺利了,顺利得跟陷阱似的,以至于仅剩皇宫大院,和当朝国师所在的云剑府。别的大臣,皇子,甚至玉阁,都被光顾了。
站在皇宫门口,他有点犹豫。
他知道剩下两个地方必然防备严密,很可能出现比他更强的高手,且进入这两个地方并非计划,那要不要进去呢?要是不进去,没人发现他,恐怕不利于引导大家的猜测;要是进去,万一陷了进去怎么办?
“算了,不进,按计划行事。”
他做了抉择后,飘然而归。
一切还是以安全为主,不冒没准备的风险。再听听风声。
翌日,无事——桑天子差点以为泄露了,人家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所以才不让他知道——他几次想出去瞧瞧,但又想,犯案后忍不住出去看情况的,常常都是被抓的那些。不去,坚决不去,但若有风吹草动立即远走。
晚上,无事——他心中波澜壮阔。
在翌日清晨,全城戒严。
桑天子像是解脱了一般,长松了一口气。竟感觉灵魂被洗礼一番。问来报告情况的老叟什么情况,老叟回道,“昨天晚上好多家被贼偷了。”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又有贼光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是因为前天他们没有发现?
不可能,再傻也不可能全城犯傻。
可是为什么耽搁了一天呢?
他问:“几个贼闹那么大动静?”
老叟说:“听说不少。好多达官贵人都遭了劫,甚至有些地方的府库都搬空了。不过那些贼只光顾了西区,桑宅无事。”
桑天子说:“今日无事,明日可不一定,唉,世道呦。”
老叟说:“若能施些钱财给军士,或可以让他们多照看咱们两眼。不过那贼人好生厉害,出入将相府,如入无人之境,皇上想必震怒,不知道多少人会罢官,又有多少人掉脑袋。只凭那些军士,恐怕没有用处。”
“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却要看皇上和国师有没有主意?这么厉害的贼,一己之力对付不了。”
桑天子叹说:“但愿他们有。”
身后箱子里,六千多个装不进储物石里的空间法宝。其中多部分是空的,放在宝库里,被他顺手带出来。剩下的有一百四十二个奇形怪状的法宝,有官印,有珠宝首饰,有护心宝镜,有兵器,有铠甲零件,里面财宝贼多。
这么多东西,装箱子里也是一大口箱子。
若有人过来查,不太好办。
于是他把里面的财宝都转移到水火葫芦中去。包括他自己的储物石,仅留下合理收入。
可剩下空间法宝,若被发现也说不过去。
他可以用水火葫芦收了它们。
但是空间套空间会炸开的!
有水火葫芦在,受伤倒不至于,却可惜了那么多好东西。
它们有的价值数千,有的甚至价值数万玉石,总共加起来价值两千多万。难道就这么全毁了?说不过去,实在说不过去。
若想糊弄,也不是没可能。若肯承担一点风险,倒可以先把它们藏进水底,并用幻术隐藏。可是要避开众多耳目行事,又要在短时间内掩饰妥当,实在不容易。万一被发现,恐怕会被全城人围攻,到时候必要苦战。
如同站在皇宫前,他又犹豫了。
在皇宫前他放弃了,这一次,他却怎么都舍不得。因为放弃的东西,他还没有拿到手,还不一定拿到手,现在却已经到手了。
只要糊弄过去,就都是他的。
“不藏了,大不了就打。”
念叨着,他安排众人去做事,然后悄摸地从窗户下了水。转瞬间滑到水底,把装着空间法宝的箱子藏进泥里,然后用平时淘过金的沙土铺垫上方,在收走一些水,置换成奇怪的石头——美曰其名为“水底假山石”。
没布置完,有人来宅子里搜查。
那些仆人无从阻拦,让他们一间间搜查,不久来到后院。
桑天子感觉四周全是漏洞,不敢让他们乱搜,情急之下,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淡然地问道:“是谁在外面吵闹?”
老叟说:“恩公,是官兵,来寻贼。”
桑天子一挥衣袖,水面上生出雷霆,咔嚓咔嚓,打得官兵乱颤。他说:“都滚出去。要来我这寻贼,就让国师亲自来。”
要让别人发现不了他的身份,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人发现他另一层身份。
夺命书生,通缉榜第九的人物。
这层身份得罪的只有御兽山庄,比起别的身份实在不算什么。
而且他以书生装扮行走至今,正符合大家对夺命书生的印象。等国师或者云剑峰的某位人物过来,以他们的身份,想必不至于撕破脸皮,下水捞东西。也不至于怀疑夺命书生,一个人,一夜间做那么多大案。
此时官兵挨了打,却愈发恭敬起来,陪着笑脸说:“我等不知大人在此静修,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我等这就离开。”
待人都走了,桑天子又下水折腾。
一刻之后,总算有了点模样。
而后回石屋,整理衣服,取出折扇,拿一本读过的书,慢慢翻阅。
又等了片刻,老叟来报,“恩公,云剑峰的大师来了。”
桑天子放下书说:“请他进来,再去温一壶酒端过来。”又吩咐了一句,“对了,也不知道他待多久,把饭菜也准备好。”
老叟离去,片刻后一修士赶来。
桑天子隔窗看了一眼,是个陌生面孔。更妙不过。
修士被引入石屋,拱手道:“桑先生,吾乃云剑府追云法师。国师身体有恙,不便外出,派我来看看先生有什么需要?”
桑宅嘛,当然是桑先生喽!
桑天子笑说:“我以为你是寻贼来的。”
追云法师说:“不敢,下面的不懂事,让桑先生见笑。”
桑天子说:“无妨,我也只是偶有所悟,寻个落脚之地待一段时间罢了。那些士兵职责所在,我不会为难他们。只是这桑宅是我静修之地,若是让一群士兵搜的乱七八糟,脸上实在不好看。所以才让国师来。”解释几句,才伸手说,“请坐。”正好老叟送酒进来,他给追云法师倒了一杯,“请!”
追云法师饮了一口,说:“好酒。”然后放下去说,“先生来此地多时,竟然也没招呼一声,我等未曾来拜访,还请恕罪。”
桑天子说:“无妨,我就是到处转转,无意叨扰国师。”
追云法师说:“先生不被世间名利所惑,令人钦佩。只是我见先生的相貌,和我听说的一人有些相似,不知先生听过没?”
桑天子问:“你说的是哪个?”
追云法师严穆地说:“夺命书生。”
桑天子点点头,“我倒听过这一说法,说是我在黑龙山做了什么坏事,然后被通缉了是吧?呵呵,当时是非曲直,如今除了五双眼睛,还有天知地知。我只不过守着我自己的猎物罢了,就落得如此污名,真是人心险恶。”
追云法师问:“您真是那位……”
桑天子说:“是,怎么,你想杀了我去领赏金?”
追云法师说:“不敢。我只是替先生不平。别人要抢先生的猎物,先生要守护,理所当然。抢不过就泼脏水,实在有点难看。”
桑天子说:“无妨。跳梁小丑而已,我自能应付。”
追云法师赞道:“先生英武。”
“不提这个。”桑天子问,“我听说昨晚上城中遭贼,闹得还挺厉害,但不知具体情况。你想必清楚,介绍一下呗。”
追云法师叹说:“唉,这个……”
“怎么,不能跟我讲吗?”
“不是,我实在是,难以启齿。”
“莫非此事还真的很大?”
追云法师愤愤道:“唉,都怪火霞山的那几个臭娘们,污蔑我等偷学了她们的雷法,竟然把国师打伤。以至于被贼人所趁,来此行窃,昨晚上竟然光顾了数个府邸,把人家的仓库都半空,连太子都遭了殃。”
“太子都……这么严重。抓住几个贼了?可曾审问出幕后主使?”
“唉,只抓了几个小毛贼,还没抓到正主。”追云法师说,“现在好多人都跑到云剑府哭诉,可他们连个线索都没有。”
“没线索。这不可能吧!”
“别说你不信,我刚听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可大家都说丢东西,又都说一点线索都没有。说真的,我都怀疑是他们编的。”
“编的,也不太可能。若是编的,岂能编这么圆,又有什么好处?”
桑天子是这么一片忧愁地说,心里却乐开了花。编的,没错,就这么想,这么一条康庄大道似的歧路,走得越深越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追云法师叹说,“其实此事归根结底,还是火霞山的那几个妖女作恶,才让贼人所趁。国师想跟她们好好谈,可是她们蛮不讲理,开启战端,还打伤了国师,才有了今日之祸。追云无能,修行五十七载才初破元婴,实在不是那妖女的对手。先生若能支援一二,必有重谢。”
桑天子摇头,说:“火霞山我听过,心宫,神宫,玉宫,三宫之宫主皆有炼虚修为,门中化神期长老、高徒十好几位,元婴期数以百计。我在他们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若你们真得罪了她们,还是赔礼道歉比较划算。”
追云法师说:“关键是我们没得罪她,是她们非要找茬。”
桑天子说:“形势比人强。退一步也是没办法的选择。我想,火霞山那么大,也不可能都是不讲理的人,你说呢?”
追云法师站起来躬身一拜,说:“还请先生相助。”
桑天子想了想,说:“改日见到了,我可以试着调停一番。”
追云法师再拜,“多谢先生。”
他想着好事。改日把火霞山的妖女引来,见了桑天子,那些妖女想必不会留手,到时候一打起来,不帮也算帮了。等到桑天子被打得狼狈而逃之时,他们趁机相助,桑天子不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的人了。
于是约定再会,欣然告辞。
桑天子不留客。行如往常。
翌日,桑宅出入正常。酒楼重启,一片火爆。有人来桑宅送礼,一律回绝。有人拜访,非仙门中人,一律不能进入后院。
如此数日后,桑宅在熊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那些仆人也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