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无风,他们却像淋了一场倾盆大雨,砸得他们无法呼吸难以自拔,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洪流澎湃而过,李若庭眼前飞花,什么也看不真切,只剩下缓缓平息的胸口不停鼓动。
被冲昏了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燕慈一下一下舔净了怀中人眼角不断滴落的泪,又咸又涩,就像此刻他心中的滋味。
“我为何不早些告诉你……”李若庭哽咽着,“你为何也不告诉我?”
头顶没有朗月明星为他们作证,他们却已心知肚明。
千言万语化成无言,两人紧紧相拥浅眠,谁也不愿再放开手,越是接近结果,越是显得此刻弥足珍贵。
腕上珠子散发出的温热唤醒了李若庭。
他睁开眼,他的外袍皱巴巴铺在地上,身上盖着燕慈的外袍,玄色的衣衫散发着燕慈的味道,他深深吸了一口。
“我闻到一股怪味!”墨山一声吼叫把他惊的浑身一震。
李若庭慌慌张张爬起来披上袍子,结巴道:“没、没有!”
不远处燕慈徐徐走来,手上拿了水袋和两颗鲜红的果子,果子湿淋淋的挂满了水珠。
李若庭腾一下红了脸,他快步走到燕慈面前接过了果子,咔嚓咬了一口笑道:“好甜。”
燕慈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浅笑道:“走吧。”
两人坐上鹿蜀,往前方山谷出发。
黑山如其名,漫山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头顶满是纵横交错的树枝,行走在薄雾缭绕光线昏暗的林间,冷风阵阵,不时周围几声诡异怪叫响起。
燕慈一声不发,腰背挺直保持警惕,李若庭也紧闭了嘴四处张望。
阴沉笼罩住了这座深山,枯髅般的树枝朝两人张牙舞爪,完全骑不了鹿蜀穿行,两人改成步行牵着鹿蜀谨慎前行。
腕上的珠子渐渐温热起来,李若庭放心不少,墨山跟上来了。有墨山在,碰上再难对付的凶兽,也能有几分胜算。
李若庭偷偷牵起燕慈的手,笑道:“墨山在。”
燕慈微微颔首,反手紧紧牵了他,干燥温暖的手心贴在一处,让他安心。他能感觉到燕慈的紧张,他也知道燕慈功法不如以前,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是燕慈受伤。
想到这里,他不禁耳尖通红,反正四处没人,他清清嗓子低声道:“师父,我问你一个问题。”
燕慈脚步顿了顿,道:“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我是问别的……”李若庭打断了他,声音愈发小了起来,最后燕慈凑过头去才听清楚。
李若庭是问燕慈为何不跟他做那件事。
燕慈定在原地,面上铁青风雨欲来,冷声道:“谁告诉你的?”
“茶楼里听到的!”李若庭昂起头来朗声答他,似乎是诚心要与他作对,补充道:“他们说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
燕慈深吸一口气,他有些气急败坏,向来冷峻的面容纠结又愤怒,他默不作声地扯起人往前走,身后鹿蜀嘴里嚼着草悠闲慢步。
李若庭啧了一声,跑在他前面厚着脸皮道:“听说很舒服……”话未说完,他被燕慈紧紧搂在怀里,燕慈像要把他揉进身体,勒得他直吸气。
燕慈知道李若庭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想。
可他是要死的。
他的脸色愈渐阴郁,心底的狂躁和暴虐心理悄然而生,他想真正的占有,让李若庭一生一世都记住他。
“嗷呜——嗷嗷呜!”
是狼嚎!近在咫尺!
燕慈惊醒过来,李若庭挣脱他的怀抱,猛地回头。
他们身后站了一头狼。
一头诡异的狼,这头狼身材高大健壮,黑灰夹杂的皮毛配着一双绿色的眼睛,诡异之处在这头狼的背上,骑了一头别的动物。
这只动物长得像狼却比狼小很多,宽短的嘴下挂了涎,圆脑袋,后腿短而细看起来不像能下地行走,它骑在狼背上一双棕色眼睛眯起打量着他们两个,又打量鹿蜀。
鹿蜀受了惊吓,激动地扬起前蹄。
李若庭心道:完了。
鹿蜀叫起来,怕是整座黑山的野兽都能听见,果然,响彻云霄的嘶鸣声从鹿蜀嘴里发出,燕慈试图安抚它被它躲开。叫声如山崩地裂之声,巨大猛烈,一下子鹿蜀的叫声里夹杂了各种野兽的怪叫。
最多的是狼嚎,一声比一声高的狼嚎像是得了指令,本就阴森的深林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鹿蜀停止了嘶鸣,站在原地不住颤栗踢腿,想挣脱了缰绳逃跑。
燕慈把李若庭扔鹿蜀背上再跨上去,鹿蜀顿时奔跑起来。
李若庭的上身被燕慈往下压在鹿蜀背上,但还是挡不住这些肆意生长的树枝打在身上,树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们身上。
身后狼嚎声并没有断,那些狼急速追了上来,从左右两边茂密的树丛里跳出来扑向他们。
眼前太多杂草碎石,树与树间又长得极其紧密,不断有树枝鞭打在鹿蜀身上,鹿蜀受了痛越来越急躁,一面要左右躲闪狼群的突袭,一面身躯又受着树枝的鞭打和狼群穷追不舍的撕咬纠缠。
李若庭回过头,那只驮着怪东西的狼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那只圆脑袋的狼眼睛里发出精光,宽短的嘴巴不停动着,像是在说话。
“是狈。”李若庭扭头告诉燕慈,“我们把它引开,杀狈。”
狈,是狼的军师。李若庭曾在关于异兽的书中读到,实际上狈是因各种原因无法行动的狼,而狼是绝不会抛弃同伴的野兽,被驮着的狼为了让自己不拖累同伴,便会学习汲取灵力,模仿人的叫声或是别的兽类叫声引诱敌人,甚至会帮狼群出谋划策。
民间说得狼狈为奸,便是有了狈的狼群,是最难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