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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蛰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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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战争的隔天,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就接到探子传来的结果报告。

“平手,我方损失较大。”简略概括后,大神官递上整理好的文件,随即一脸忧虑地吞吐道,“还有…马尔亚姆将军救了个海精灵。”

“海精灵!?真有这个种族?”罗兰惊讶地抬起头。

“是,当时船上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确实是精灵,而且是从海里浮起来的。”

“浮尸也是从海里浮起来的。”罗兰不知道自己一语中的,靠向椅背,看出心腹真正想说的事,“她是女人?”法利恩重重点头:“很美。”

“马尔亚姆的魂还在不在身体里?”

“咳,听说已经被勾去了一半。”

罗兰轻轻一哼,道:“罢了,那家伙虽然是个色鬼,却不是下半身动物,能碰不能碰还分得清楚,顶多瞧着过过干瘾,不会进一步,更不会把心投进去。”法利恩打结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问题是,她丧失了记忆。”

冰蓝的眸子因意外而微微睁大,然后闪过一抹嘲讽。

“失去记忆吗?这个桥段放在戏剧里是满感人,换成现实,十之**有水分。”

“是,我也是担心这一点。”法利恩赞同,“她出现的时机太巧,又来历不明。”罗兰沉吟道:“异族未必有这等心思,关键是她背后有没有黑手。”

“大人对异族太放心了。”

“因为我认识的异族都很纯真啊。”罗兰笑了。法利恩不以为然:“纯真不代表愚蠢,就算纯真好了,和阴谋结合也可能变成伤人的毒针,我认为那个精灵不能留。”

“用什么名目?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在我们这儿。我若搞小动作,艾德娜她们也会打断我的骨头。”

“艾德娜那边我去说,总之将军一回来复命,就把他们俩隔开。”

“这倒是必要。”罗兰点了点头,以一贯从容的口吻道,“那个海精灵我亲自确认,很多事还是要眼睛看了才能决定。”

******

和接见雪族少女时一样,东城城主要随侍武官和魔导团团长做陪客,前者没意见,后者却提出异议:“大人不要去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大人对她有偏见。”

“……”罗兰沉默地注视她。艾露贝尔的眼神温软而坚定:“我理解大人谨慎的心情,但这样的会面会给那一位带来压力,也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成果,精灵对人类的情感有着比我们更敏锐的天性。而且万一…万一她的身份有可疑,我和艾德娜也方便应付。”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略一思忖,罗兰摆摆手,走出会客室,“我去拷问另一个。”

******

月桂茶宁馨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办公室的气氛却一点也称不上友好,甚至能用电闪雷鸣形容。

“你小子竟然陷害我!”铁壁将军拿茶水降火,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罗兰哼了声,毫无反省之意:“我不那么说,你会从酒馆里爬出来吗?不过没想到你真的携美归来了。”马尔亚姆嘿嘿一笑:“那是我运气好。”

“好到一捡就捡了个精灵?”

听出言外之音,大汉的表情有些担心:“罗兰,你不会对埃娃做什么吧?”金发青年一怔:“埃娃?她不是丧失记忆吗?”他不相信这名字是对方起的,以这个部下的水平,只会取“阿绿”、“小海”之类如猫似狗的诨名。

“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哦。”一瞬间,罗兰脑中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捕捉。马尔亚姆义正词严地道:“总之,她是个好女孩,虽然性子冷了点。我不认为她接近我是有目的,这些天她也没有和外界联络的迹象。”

“嗯…看来你很喜欢她。”

“喂,我这个大老粗就算看上人家,也要看人家瞧不瞧得起我。”马尔亚姆笑得有点苦。罗兰语带促狭:“这有什么关系,她正处于失忆的脆弱时期,只要你多花点心思,还不乖乖地手到擒来?”

“混蛋!我才没这么龌龊!”

“你对那些酒馆的服务生和老板娘还不是花招百出,看对眼就上床,也不见得光明到哪去。”罗兰一边吐槽一边喝茶,用词越来越没城主的样子。马尔亚姆尴尬地搔搔头:“不一样,那些女人哪能和她比。”

“哦,我们的铁壁将军终于找到他的女神了。”

“去!”

罗兰轻松接住丢来的茶碟,正色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她有问题,我不管你把她当女神还老婆,一律砍!”马尔亚姆也回以严肃的态度:“这我没话说,但是我不许你在没查清楚的情况下,对她怎么样。”

“当然。”确定了部下没有陷得很深,罗兰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可怜你今晚又要孤枕难眠了,我打算把她安排在魔导团,让艾露贝尔照顾。”

“这样最好。今天晚上我才不会一个人睡宿舍,和伊芙席尔约好喝个通宵。”

“啊,对了,你常去的那家酒店,好像新进了两个美丽的服务生。”

马尔亚姆眉飞色舞,心神立刻插翅飞走,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冲口道:“那两个女人不会是你调去的吧?”

罗兰微微变色,眼中闪过阴冷的薄怒:“你要这么想,也随你。”

“……对不起,罗兰,我不是这个意思。”话一出口马尔亚姆就后悔了,压抑的气氛更让他浑身难受,恨不得撕烂自己这张嘴,“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明白,你千万别误会。”

“我是什么人……”自嘲的笑容如昙花一现,下一秒罗兰已恢复平常的神态,“我还没空闲到当你们这帮家伙的媒婆,快滚去你的阿花那儿,明天带瓶酒来赔罪。”马尔亚姆讷讷半天,找不出补救的法子,只好怏怏去了,心里倒也不是很懊恼,因为友人如果真的生气,只会扮着笑脸糊弄过去,那么明天带酒过来,应该能雨过天晴吧。

门关上后,宽敞的空间一时安静下来,直到被倒茶的声音打破。

其实罗兰现在比较想喝酒。

以前一有不愉快,就可以呼朋喝友上馆子喝个酩酊大醉,第二天起来忘得干干净净。如今,他要挖地三尺才藏得了酒不被侍女发现。

马尔亚姆不用道歉,是他调去的女人,龌龊是他,混蛋也是他。

罗兰悠哉地喝茶,眼神一片冰冷。

登上城主之位的第一年,希鲁沙佣兵团的旧部在酒馆里闹事,打死了人,于法当斩。他可以包庇的,用“喝醉”做借口就行,但是他没有。

当时是巩固地位的重要时刻,他需要杀鸡儆猴的效果,让老部下安分,新臣子安心。

他不知道那些家伙怎么想,因为行刑的前一天,他冲到牢房,拳打脚踢,污言秽语,把他们修理得一个个不认得东南西北,呈破布状被抬去法场。

之后他开始变得功利,对待朋友也是,即使出发点是为了保全他们。

用尽手段,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份友谊。但是偶尔想想,把算计和尺度带进平日的言谈,这友谊还是友谊吗?

停,打住。罗兰对自己说:这个问题没有必要思考,他没有别的选择。

再退一步,他会失足。

这么软弱的心,要实现愿望已经很勉强。

要更……心狠一些。

至于具体怎么个心狠法,罗兰暂时想不出,也不愿想,他只觉得累,想休息一会儿。

敲门声响起,他没有睁眼,说了声进来,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一点一点洗净内心的污秽,当清润的嗓音传入耳中的刹那,胸口的烦闷豁然消失:“你累了么?”

罗兰睁开眼睛,朝来人灿烂一笑:“冰宿。”

******

透过二楼餐厅的玻璃窗,可以一览花园的景致。伊维尔伦满愿师凝视和水族族长并肩而坐的窈窕身影,奇道:“就是这个女人让你心烦意乱?”

“你不要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不过我是真的很头痛,如果她是拉克西丝派来的,目的又是离间我和部下的关系,那不能不说做得很成功。”罗兰认真地回应。

“问题暴露出来就不是问题。”冰宿转移视线,冷静地啜饮黑咖啡,“一次性把脓血挤出来也许反而好。”

话说得隐晦,但是罗兰当然听得懂。

“马上就抓到本质了啊。”笑着拿起白瓷茶杯,罗兰心不在焉地喝了口,“那我要小心别让伤口变成绝症。”冰宿深深看进他的眼底:“你总是顾虑太多。”这是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

“唔……我承认,可是改不掉。”

“婆妈。”

一箭穿心,罗兰努力不让头埋在桌子上,问道:“冰宿,你是不是还觉得向你吐苦水的我很没用?”

“是挺窝囊的。”毫不留情地往对方的心口再踩了一脚,冰宿无视被自己打击得陷入灰暗世界的情人,径自优雅地进食。罗兰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为自己分辨:“因为你不来依靠我,我只好依靠你啊!”

“原来如此。”

“好吧,玩笑开到这里。”叹息着认输,罗兰拉回正题,“安全起见,你以后不要单独和她在一起。拉克西丝是个无孔不入的女人,也许对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数了。”冰宿停下用餐的动作:“你就这么肯定是拉克西丝元帅派来的?”

“当然不是,只是可能性最大,我们都有隐藏的王牌。”

“嗯……”冰宿沉思期间,罗兰向侍者点了两份柠檬蛋糕。闻言,冰宿嫌恶地道:“我讨厌甜食。”一边欣赏她难得露出的孩子气,罗兰一边笑眯眯地安抚:“我也讨厌,但今天是甜点节,多少吃一点吧。”

“甜点节?”

“一个让南城人民疯狂的节日。”

“真不理解那些人的口味。”冰宿撇了撇嘴。因为早就准备好,侍者很快将点心端了上来。冰宿尝了一口,觉得没有想象中难吃,甜味清爽,不腻舌头。罗兰也满意地扬了扬眉:“嗯,以后去南城就点这个。”

“那里一定会放大把的糖精吧。”冰宿实话实说,罗兰却怎么听怎么像针对自己。

“对了,这两天都没看见你师父和侍女打情骂俏,是不是出去了?”

“是。”罗兰苦笑,“冰宿,别这么说师父,他其实是只看不吃的。”冰宿诧异地眨眨眼:“他看起来不像柳下惠。”虽然不知道柳下惠是谁,罗兰也听得出意思,猜测道:“可能是怕老婆吧,老听他念叨师母如何如何美丽。”

“惧内?更不像了。”

“我也惧内啊,你看我像吗?”罗兰意有所指。冰宿手滑了一下,半晌调整过来,迸出一个字:“像!”

这回罗兰的额饰结结实实地撞到桌面。

******

帕西斯的日子过得很逍遥。

成天就是吃饱睡,睡饱吃,和猪没两样。不过刚到北城首府米尔菲时,他是雄心万丈,决心亲手干一番大事业的,浇熄他满腔热血的是闻风而来的商人送上的礼物。

环肥燕瘦,各式各样,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这样一支集团排列在大厅内,构成百花齐放的美景。

主座上,将一头银发在脑后松松扎成一束,优美的身段罩着雪色长袍,怀抱法杖的青年也是气宇不凡,风采翩然,看得原本忐忑不安的众人心儿怦怦跳——还以为要侍侯一个痴肥的有钱老头,却没想到是这么年轻俊美的男子,运气真好。

她们瞧得开心,帕西斯也看得满意。俗话说美女养眼,他是正常男子,当然不会把送上门的宝贝往外推,按照使者的希望“笑纳”,让管家安排客房。

人去楼空后,意识有点清醒,帕西斯边喝茶边奇怪心里怎么不塌实呢,刃雾跳了出来。

“你真的要抱那些女人?”

“男欢女爱,是这个世界不变的法则。”帕西斯道貌岸然地教训,比体内的创世神还派头。刃雾不为所动地斜睨他:“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刻意忽视?”

沉默。帕西斯笑意不减,只是额角滑落一滴冷汗,语气也有一丝不确定:“刃雾,菲莉西亚应该会体谅我的,**的结合不等于灵魂的相融,她会理解。”

“是吗?”

“……”花花公子的面具彻底破碎,帕西斯欲哭无泪地趴在桌上——不!那个独占欲强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女人不会理解!她只会阉了他,把他剁成肉酱!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惧内的青年只好窝回幕后当猪,做了个傀儡出来掌事。

没办法,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属于魔王陛下的。

******

之后,东城城主的师父是来者不拒的色胚的传言开始在私底下流传,当帕西斯打出谢绝光顾的牌子,搜罗了N多炼金术所需的材料后,他笑纳女人的动机被质疑,从变态的器官移植到禁忌的人体合成,众说纷纭。乐衷于谣言的人们渐渐偏移了关注的焦点,把评估和防备的重心转到代替出海的希顿会长打理商馆的新馆长纽克西身上,重复了老一套的送礼、攀谈、拉拢的交际手续。

没有人知道,纽克西和帕西斯是一个人。

人是一种对环境有极强适应力的生物,尽管帕西斯被迫隐居了一千年,但是只凭大量的资料,他就把握了大陆的时局,锁定埃特拉为大展拳脚的第一站,或者说热身。

时代变了,这年头的人狡猾得多。大黑暗时代的人们在魔族的压迫下,坚强有余,精明不足,权利集中在少部分人手里。哪怕窝里斗得底翻天,还是逃不出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所谓的英雄王朝说难听点,只是寄宿在东方学舍边角的肿瘤,因势崛起,因势而亡。

有共同敌人的人们也是团结的,奋勇前进,不屈不挠,人性的闪光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明灭;而消灭了共同敌人有了利益分歧的人们是沙子,互相陷害,彼此算计,人性的丑恶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由此可见人类是一种多么贱的生物。

不过嘛,追求利益的人也会被利益蒙蔽,贪念是无底洞,能够控制住**,并将其转化为智慧和动力的只有极少数的人。哪怕世人称为[银狐]的哈梅尔商会长博尔盖德,在帕西斯看来也是个欠缺火候的奸诈鬼,离老辣深厚还有段距离;加上荒年和严冬的影响,更给了他许多可趁之机。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商人重名利,利还在名之后,被原本排在后面的希顿和吉西安挤下第一名的宝座,现在博尔盖德最希望做的就是恢复商会的地位,虽然他还不至于因此显露出焦躁,但帕西斯可以把他尾巴上的毛点燃。

二月的北城依旧时不时被暴风雪袭击,不但陆路基本瘫痪,几条运河也由于冻结的关系无法通航。仓库里的东西堆到发霉,就是没法拿出来交易。当然堂堂哈梅尔商会不会因为区区这点麻烦就坐吃山空,还垄断了主要都市的生计牟取暴利。为此北之贤者大发雷霆,怒斥博尔盖德背信弃义,漠视民众疾苦。然而对后者而言,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慈善事业就太过分了,反正他的商会名声从来就不好。瞅准这一点,帕西斯和赛雷尔搭上了线,让两大势力正式决裂。

赛雷尔方面,是完完全全的迫不得已。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引狼入室?但是不度过目前的难关,不等狼来吃埃特拉就先垮了。理解他的苦恼,帕西斯故意显穷让他安心。本来希顿商会囤积居奇的历史就不及哈梅尔商会,做的也不是一路生意,真要低价卖米卖盐,撑不了多久,帕西斯需要的就是这段可以带来许多变数的时间。

首先,趁火打劫。北城人民对哈梅尔商会的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丢几颗火星下去,铤而走险的人们就会纷纷动作,各地的粮仓相继遭殃,镇压的军队疲于奔命,形势一片大好。尽管哈梅尔商会势力雄厚,为虎作伥的手下一大堆,很快把大火扑灭,但是接踵而来的白色恐怖和庞大的流血牺牲,使民怨沸腾至极点。流言以可怕的速度在全城传开,加油添醋地营造同伴意识,其中包括了正确的起义方法。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帕西斯可以预见未来博尔盖德会多么焦头烂额,而希顿商会也混水摸鱼,大大饱餐了一顿。

其次,挑拨离间。哈梅尔商会的财富有三分之一建立在麾下的小商会上,有分裂出去的,也有强迫加入的,平时没少被压榨。这些小商会一边诅咒老大的倒台,一边觊觎它的金库。帕西斯就给了他们一线曙光,通过收买、造谣、威胁等手段一一吸纳。北城的上层,博尔盖德一直是长王子伯都的支持者兼靠山,让其他王子不满已久。帕西斯没有直接对这些笨蛋下手,而是在他们的姐妹耳边吹风,男人对女人总是比较掉以轻心,女人收集八卦新闻也快得多,散播起来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没几天就搅得整个王宫乌烟瘴气,王子之间剑拔弩张,博尔盖德和赛雷尔忙着安抚。

最后,暗中侵吞。当初维烈在雷南郡和希顿谈妥的条件是由哈梅尔商会加工零售,希顿商会纯粹开采冶炼。[以铁换粮]的协议结束后,东城就再也得不到瓦雷利亚钢制作的武器装备,但既然参与这笔生意的小商会已经倒戈,偷偷转送就不是问题。帕西斯甚至借用贝姆特的名义,命人穿越大雪原,到北港希望角搞地下活动,一点一点搬空那儿的仓库,让东城的船运回去。

这三个步骤,一着错,就会引来群起攻击,但是名为[玩偶]的商馆长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竟是谁也不曾得罪,谁也没有怀疑。

和傀儡截然相反,本体的生活态度懒散得令人发指。每天裹成蚕宝宝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开始坐在椅子上喝茶发呆,还是在室外,招蜂引蝶到阻碍交通,实在应该扣个有害风化的罪名丢进大牢;晚上进行种种符合“疯狂炼金术士”形象的实验,忙到12点准时睡觉,事实上低血压的他也只能熬到这个时间。

终止他颓废日子的是来自伊维尔伦的访客。

******

“小羽,我很勤劳啊,为什么罗兰还丢了个大包袱给我?”

“也许他不知道主人很勤劳吧。”

一边分心回答,雪发齐肩的冷艳少女一边轻柔地梳理青年长及腰部的银发,用咒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再为他整理领巾,抚平衣角,穿上皮靴。帕西斯毫无反应地任她摆布,眼神有些飘忽。和完全独立人格的无名氏神官不同,纽克西是他用[傀儡术]制造的另一个[自己]。对方活动期间,他的反应力、感受力和思考力都会大大下降,所以把三个下仆变**形,负责守卫和日常琐事。

“主人,茶。”黑耀乖巧地递上加了一半白兰地的香草茶。帕西斯的焦距还是停留在前方,伸手去握当然握了个空。小羽把杯子凑到他唇边,一口一口喂着喝了。盘腿坐在床上的刃雾看得叹气:“我说小羽,他这个样子可以见客?”

“实在不行叫他晚上来。”小羽上下打量确定没问题,牵起帕西斯的手,“走,主人,我们去客厅。”

“像叫狗似的……”

呆然的不止刃雾,还有随后上门的访客。

这…这是人还是人偶?

身穿灰色旅行服的青年愣在玄关,张着嘴瞪视壁炉边的屋主。一袭珍珠白的高级套装;灿银的发丝整齐地束在脑后;端正的坐姿打他进门起就没变过;半垂的碧眸仿佛真正的祖母绿,美则美也,却欠缺神采。他仔细看了看,有呼吸,不是假的。

小羽将斗篷挂在衣架上,做了个手势。黑耀连忙拉扯帕西斯的袖管:“主人,客人来了。”

停滞的双眼先定在他脸上,再转向他指的方向,隔了半秒,妃色的唇吐出清朗的声音:“你好。”

“啊……您、您好!”青年这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行了一礼,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抛到九霄云外,脑中只剩下一个感慨:他会讲话啊!

“路上辛苦了。”

“哪里,托您的福,总算平安抵达。”两句话一说,青年的口齿渐渐流利。相反对方像发条到头了一样,又陷入沉默。等啊等,青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当他快站不住时,看不下去的刃雾插口道:“抱歉,帕…主人有点累了,你能否改天再向他说明来意?”

“没错,您远道而来,想必也很累,我给您安排客房,今天先好好休息吧。”小羽得体地附和。青年正想找个地方冷静头脑,依言转过身——

“崔西-布雷格。”

同样的声线,却充满力度的嗓音拉住他的脚步,回过头,只见那个刚才还呆不隆冬的男人交叠起双腿,翻看原本放在矮几上的文件。妖兽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民生部优秀官员,半年前撤职查处,唔……”帕西斯沉吟了一下,指着对面的椅子,“坐。”

崔西迷迷糊糊地坐了,搞不清他在玩什么花样。

“罗兰是怎么跟你说的?”

猛然意识到对座的人是主君的师父,崔西恭敬回答:“大人说,因我表现良好,特派来此,听候费尔南迪先生的差遣。”言下有一丝困惑,去年九月他喝酒误事,导致流民暴动,罗兰从轻发落,命他在家反省半年,可是这个人事令,让他摸不着头脑。

切,摆明了是把这儿当人才训练营嘛。帕西斯在心里咋舌,观察对方:面容精悍,目光稳而不浮,看起来是个聪明谨慎的人,只是那一脸正气……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故意派这种人来,徒弟的恶劣可见一斑。

“半年的期限还没到,这应该是罗兰给你的最后一关。熬得过,海阔天空;熬不过——”帕西斯没有说完,代之以微微的一笑。

******

吃了个下马威,第二天一大早崔西就兢兢业业地上商馆报到,在门口撞见小羽。

“你是…昨天那位侍女?”

“我叫晶羽。”白发少女一手提着餐盒,走下台阶,“你不是在这里工作,跟我回去。”

“什么!”崔西大奇:难道他的新职位是帕西斯的管家?这太侮辱人了。晶羽漂亮的紫瞳一转,看穿了他的心思:“里头最低的成员也是干了二三十年的老手,你能胜任吗?”崔西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这个商馆与其说是希顿商会的分号,不如说更像领事馆,性质包括交际应酬通商移民,四处打点上下勾通的事比做生意还多还复杂,跟你以前的环境完全不同,适应不了也没什么好丢脸。而且你总会回去,派你来的目的不外乎是长点见识,学点圆滑的手段。”

崔西登时释怀,不由自主地跟着晶羽往回走,道:“可是我听说,费尔南迪先生不管事,我跟着他,又怎么学到本事?”

“主人是不管事,但以他的身份,总归清闲不了。”晶羽停在早点摊前,买了两客小笼包,放进餐盒。崔西也是聪明人,立刻啊了一声,明白过来。

“其实他不管事反而好,你多拍拍他的马屁,清闲三个月,就好回去复职了。”

闻言,崔西又气得血色上涌:“我才不是这种人!用这种法子过关,我宁愿大人把我调去边境算了!”晶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对人类皮里阳秋的一套不是很懂,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撒谎,这么耿直,将来会吃苦头的。”

人类?说的自己好像不是人。心头泛起异样感,崔西偷瞄她。羽白色的衣裙质地轻软,看不出是什么材料,裸露的肌肤比衣服更白皙细腻;端正的侧面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哪里像仆人,分明是个标致的小姐,他不禁问道:“请问你是费尔南迪先生的亲戚吗?”

“亲戚会叫他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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