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凤吃了一惊,下人打听主子的病情,这个府里头是不许的。寒露虽说还没到二十岁,也是老人儿了,怎么会问起这个。
见喜凤迟疑,寒露苦笑了一下:“你不说我也知道得差不离,还不是和我们这个,”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屋里,示意指的是三少奶奶,“是一样儿的病。如今拖来拖去,总有两三个月了,药渣都能用麻袋装了,却是不见好。”
许是话说得急了,寒露拿帕子掩着嘴,低声咳了几下,又连忙放下手,一边儿拿起茶盅喝茶,将那咳嗽之意压下去;一边儿只管四下看。好在小丫鬟们见她二人说话,都不在旁边。
喜凤笑道:“看你这模样,不过是咳嗽两声,便是三少奶奶睡下了,难道还惊醒了不成?!就算听见了,难不成为了这个还怪你?”
夫人指过来的人,自然要有脸面些,平常小事儿,都不会发作。
寒露看了喜凤半晌,忽然滴下泪来,一时眼泪竟成串落下,说不出话来。
喜凤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说?
寒露却一言不发转身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手上多了个小包袱。
包袱并不比巴掌大多少,但看起来挺沉。
喜凤大概明白了。
这想必是喜凤的细软。
寒露将那包袱塞在喜凤手里,将眼四下又看了两遍,方开口道:“好姐姐,这个你且帮我收着。若是回头没事儿,当然最好,若是我有个不好,便替我交给我老子娘。我在府里头这些年,也攒下些东西,我老子娘有了这些,手头也松动些,不用看我嫂子脸色。”
喜凤一把抓住寒露拿包袱的手,不让她缩回去,问道:“那里便到了如此地步?你若是在这里过得不好,回头我跟夫人舍个脸,讨你回去罢。实在不行,离了这府里,总不至于有个长短。”
寒露却是脸色凄惨,狠命将手抽回来,道:“好姐姐,你千万记得回去好生洗手,最好将今日的衣裳都烧了。别说咱这做奴婢的,说不定……大家都逃不过。”
喜凤给她说得惊疑不定,想到从太夫人到三少奶奶,再到寒露,都有咳嗽,加上适才听王大夫说可能是痨瘵之症,登时站起身来,颤声道:“难道你已知道了?你不要乱想,王大夫也没说准,只说有些像痨瘵而已,保不齐不是这个。咱们这等富贵人家,哪能是这个病呢。”
寒露站远了两步,冷笑道:“怎么不能是这个病?富贵人家的命,就比穷人硬些?还不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我早就看明白了,只是没法子罢了。”
说着寒露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一时忍不住,也许是不想忍了,接着竟一气儿咳下去,直咳得透不气来,一手拿着帕子掩着嘴,一手抓着领口,半晌方才缓过来。
喜凤见状便想上前去帮她拍拍背脊,寒露只是摆手,不让她靠近,喘了两息,接着道:“其实,我们院子里的人早就知道了,没人敢提罢了。前一阵子少奶奶病的还没这么厉害,七小姐请了一位懂医的林姑娘过来看过,连脉象都没摸,不过是看看脸色,问问病情,林姑娘便说可能是痨瘵。少爷自然不信,当时便发作起来,撵了小满出去,林姑娘也坐不住,立时去了。”
寒露说着眯了眯眼睛,扯了扯嘴角,道:“可后来呢?请了王杜仲来,吃了药夜里虽说咳嗽少些,却总也去不了根儿。我们几个少奶奶身边儿的,都渐渐有了症候,和少奶奶总是差不多,个个儿都强忍着罢了。”
喜凤越听心中越是不安,捏着手上的小包袱,只觉得十分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