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姐弟重逢的喜悦,一方面是骤然发觉姐姐在曾经的世界居然也已经死了的痛苦,这种感觉交错起来,也不难怪他此刻失常地没有任何反应。
晏临却突然忍不住去想,钟寸心他知道这件事么?要是知道了的话,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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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起来,钟寸心当然是知道陆衡晓也在无域中这件事的。
当初看到给晏临伤口上那两种包扎方法的时候,钟寸心动身去找的其实是漆雕简和陆衡晓两个人。不过到最后,他并没有能在漆雕简附近找到陆衡晓,加上漆雕简那种身手都重伤到那个程度,钟寸心心里其实并没有对陆衡晓还活着抱有很大的指望。
当然不可能不难过,只是钟寸心的心情,从来都距离“写在脸上”那个程度太过于遥远了一点。
比如这一刻,明明浑身上下的痛苦几乎已经让人发疯了,他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只是动作极其缓慢这一点尚且还昭示着他移动身体每一部分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慢慢地放下还拿着食物的手,花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语气平淡地说:“封王,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把食物吞咽下去。”
封坐在树枝上,两条腿在空中乱晃,摇得树枝“吱呀吱呀”响。要是钟寸心还能看得见应该能注意得到,虽然姿势放荡不羁,封吃东西的动作倒是异常优雅,完全不像是平民出身。
他不紧不慢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语气里带着笑腔调说道:“没什么大事,咽不下去就不要尝试吞咽了。应该是身体本能导致食道开始闭合了吧?向上继续推测原因的话,大概是水银已经把你的胃也碾碎了。毕竟水银这种东西密度实在是太大了,渗透进身体之后脏器大概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肯定会溃败。”
虽然声音里满满的是恶劣的笑意,然而那张少年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一片死气腾腾,大概是因为没有观众,就懒得再摆出表情来了。钟寸心沉默了一阵,继续很是镇定地提问道:“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不需要进食了么?”
封点了点头,点完想起来对方看不见,又开口道:“你要是想尝一尝味道的话,嚼一嚼吐掉也行,否则的话不吃东西也没问题,反正我设定了你不会死。不过就我的经验的话,味觉应该毁得比脏器早,你应该早就尝不出味道了。”
钟寸心没回话,封跳下树来,看着钟寸心,用嬉笑的腔调道:“怎么了,难道是不能吃东西打击过大了?不是吧?”
对方没被他孩子气的激将法激怒,仍旧思考了一阵,才开了口,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我在想游戏会场。”
“唔?”封口气轻浮地很,眼神却有些思量的意思,“那又什么好想的?”
钟寸心似乎是完全注意不到封在试探他,一双已经完全变成银灰色、恍惚无神的眼睛平视着前方虚无的焦点:“我在质疑质能守恒定律。”
封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气氛一时之间,居然剑拔弩张了起来。
不用进食也可以存活,凭空出现又消失无踪的游戏会场,质量与能量守恒定律在这里就仿佛谬误一样可笑。
钟寸心终于开口笑了一声:“封王,说真的,单纯就不符合质能守恒定律这件事而言,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
封抿了抿嘴角,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钟寸心的话:“两种么,不过既然是你猜的,我想大概也□□不离十了。”
再度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钟寸心开了口:“封王,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是么。”封也终于不在使用任何故意加上去的语气,“其实我倒是以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钟寸心静默了几秒钟,居然笑了笑:“封王,我想到的两个可能性之中,假如是某一个的话,我们对于罗洱这个人动机的推测,可能犯了一个相当不小的错误。”
这一段哑谜让封微微眯起眼睛:“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