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平首先恭喜朱子墨新片在戛纳收获了两个奖项。
谁知道被恭喜了之后,朱子墨非但没有喜形于色,反而长长的叹了口气。
韩四平很纳闷:“怎么了?莫非因为没拿到金棕榈很遗憾?”他的口气十分调侃。
朱子墨又是叹了一声,他郁闷的嘟起嘴吧,“怎么会,拿到评审团大奖就够让我惊讶的了,我可没那么贪心。不过,说真的,当我听到自己的名字,打算上台领奖时,却听到接下来的那句——来自美国,简直别扭透了!”
韩四平呵呵笑着挑了挑眉,“按理说你是在美国出生、在美国长大的,怎么竟然没有对那个国家的归属感吗?”
“没有,”朱子墨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从小就向往中国,骨子里就认为自己应该是中国人。”
韩四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对了,还没有问过你,你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呢?你们家是什么年代移民过去美国的?”
朱子墨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思绪,开始煞有介事的向韩四平交代自己的虚假履历了。
“到我这代,我们家已经在美国生活了五代了,我太祖父是晚清的一个秀才,因为得罪官府,走投无路,不得已带着妻子偷渡去了美国,他们最开始是做最脏最累的活,也就是俗称的‘猪猡’,我们家一直到了我爷爷那辈儿,才算是摆脱了底层的赤贫生活,爷爷读了大学,开了一家中型的加工厂……从我太爷爷那辈儿起,我们家的家庭内部交流都坚持用汉语,我从小看了许多国内的书籍资料,所以你会觉得,我表现的一点儿也不像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说实话,作为黄种人,我们天然受歧视,那个国家再发达,也很难让我们产生归属感。”
他的这番表述,真假参半,可不会全部都是瞎编。
原型,是他搜遍所有的美籍华裔,才找到的最符合他虚构出来的‘身份’的人。
和他同年出生,家境富裕,却因为罕见的家族遗传病,不但祖辈的人早就过世了,那个中文名叫易兰科,英文名叫伊莱克斯的少年,从小就因为轻微自闭,不得不在家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自学文化知识。然后,老天可能真的太不保佑这个家庭了,一年前,易兰科的父母在一次外出中,遭遇特大爆雨,因为车轮打滑的原因,整辆车径直冲破了桥上的护栏,结果双双罹难。
于是家里就只剩下了自闭症少年易兰科。
至于易兰科的结局,户籍资料显示,是失踪。
但朱子墨却通过光脑的庞大数据检索,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失踪的易兰科,很可能是跟着他的父母一起去天堂了。因为在‘夫妇二人掉进河里遇难’这个新闻刚过去有一个月的时间,警方从那条河的下游,又发现了一具高度**的男性尸体,因为找不到尸源,警方还曾经登了好几期的报纸来进行查找,可惜直到现在为止,也没人去认领。美国的警察出了名的惫懒图省事,解剖尸体的时候法医都认定是自杀了,现如今跳河的人那么多,管那么多不嫌累吗?既然没人认领尸体,这个案子就草草的结束了。
如果只有这个的话,还只能是推断,但易兰科父母一早为他设立的基金,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动过,包括他父母名下和他自己名下的银行卡,也没有一点使用痕迹,再查一下酒店登记信息、各种交通工具购票信息、收容所新入人员信息等等,可以说,只要易兰科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那他就不可能做到了无痕迹……所以,这个已经没有任何亲人的自闭症少年,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幸福的家庭只是幸福,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朱子墨看到这家人的遭遇时,叹息良久。
他决定使用这个少年的居民社会保障号码,在他的故乡,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去。
这是他陈述内容的‘真实’部分。
至于非真实的部分,则是他根据易兰科的家庭构成,合理想象出来的。
韩四平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那,你们家……我记得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说过自己是个孤儿?”
朱子墨脸上的悲伤之色一闪而过。
其实,别管是他想要扮演的易兰科,还是他自己,都已经是绝对的孤儿了。
举目无亲。
易兰科的父母,至少在出事之前,非常的爱他,为他细心地打算了非常长远的事,可朱子墨的父母,却是真正的有不如无,朱子墨长到二十几岁,和父母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也很难说能不能凑够一个月。
而就是这样的父母,他此时也和他们隔着时空差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