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远拉弓的动作太快,那满月般精彩的弧度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在弓弦之声传入耳朵之时,那第一名骑者的咽喉已经多了一样东西,那便是一支羽箭。在惨叫声传入刘白远耳朵的同时,刘白远听到了两声怒喝,也是他第二声弓弦响起之时。
“叮!”那第二位骑马者竟以刀斩开了那支似幻影的劲箭,而第三名骑者却早已把身子藏入马腹。
这两人武功之高,完全出乎刘白远的意料之外,在梁军的信使之中,居然会有如此好手。
“嗖,嗖!”两支劲箭电光般射掠来。
刘白远一闪身,那柄被包好了的刀一横。
“叮,叮!”两箭全都射在刀鞘之上,刘白远有些骇然,暗自庆幸一开始便射死对方一人,否则还真不知如何应付那第三支箭。
这三名骑者,似乎是非常善于配合,两支箭所选的角度的确让人应付起来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通过这两个角度,刘白远想到了第三个角度,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度,刘白远几乎可以肯定,若那第一位骑者不死的话,定是由他来担这个角度的执箭人。
已经没有转余之地,剩下的必须是近身的博斗,因为那两人已带马冲了过来,若用弓,绝对来不及发第三箭。
刘白远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对手,至少,对敌人不会手软,刀终、于还是出鞘了,可是对方的来势更凶猛。
第二位骑者竟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借着坐骑那快速的冲力和自己身体的重量向刘白远扑过来,像是巨雕在扑食弱小的兔子。
刘白远看到了一点闪烁的金光,那是金牌,绝对是,刘白远此时才恍然,这三人竟是江东帮子弟,难怪会是一群比杀手更可怕的狂人,不禁暗呼倒霉,只可惜已没有逃避的余地,唯有将这两人杀死一途,但他知道绝对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他却知道一条。他们是在行使最重要的任务,绝对不会对自己死缠乱磨。
刘白远的身形疾退,双足在身后的双杆上一点,斜斜地避开这凌厉无比的一击。
“轰——-”地面承受着这汹涌的劲气一击,泥土和草全都爆射而散,显示出那可怕的杀伤力。
“咦!”那名江东帮子弟对刘白远能够避开他一击,似感到有些惊讶。
“铮!”刘白远身形一挫,他终还是避不开第二名江东帮子弟那合力一击,不过却并未能让他受伤,可是却让他的刀出了鞘。
那隐隐泛着血丝的刀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杀气,再加上刘白远那浓浓的杀意,使得山林间的空气变得沉重起来。那空中倒翻而出的江东帮子弟也很不好受,刘白远的反震力,几乎让他心浮而涌。
“你是刘白远?”那第一名信使一见那柄隐隐泛起血丝的刀惊问道,同时手中的刀也变得无比凝重。
“刘白远,你还没有死?”那与刘白远交换过一刀的信使重重地落在地上,惊问道。
刘白远有些得意地望了手中的刀一眼,语意很冷淡地道:“岳志伟还没有那个能耐。”
“哼,想不到堂堂虎林校尉竟也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真叫人大失所望。”那最先认出刘白远的人神色间竟真有失望之色。
“在这个世上,能有几个光明正大的人能活得长久?今日,是我刘白远教了你一课,这一切都是世俗教给我们的,适者生存!”刘白远声音也很冷地道。
“我薛平东今日受教了,看来这个世上真的已经不再存在那种真正的好汉了,就算刀法再高又能如何,好,便让我来领教一下闻名江东九州的虎林校尉把。”那先攻向刘白远的信使很淡漠地道。
“你就是薛平东?”刘白远也有些惊异道,因为他早在半年前便听说江东帮子弟出了一名年轻的刀客,几乎是战无不胜,却没想到竟成了江东帮子弟的江东帮子弟。
“不错,这位便是我师弟刘晓虎,没想到蔡将军会听过我的名字,我很高兴,能够挑战更高的对手是我薛平东最大的愿望。”薛平东目光中射出狂热之芒,声音却平静无比,让人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底似乎有一潭无波的水。
“可惜却成了江东帮子弟,成为别人一只棋子。”刘白远不屑地道。
“哈哈……好,骂得好!”薛平东不怒反笑道。
刘白远一愕,想不到薛平东反应会是如此,心底隐隐感到这名江东帮子弟的确很特别。
“师弟,你先走,我若一天内未到,便已经死在蔡将军的刀下,不必为我难过。”薛平东淡淡地向刘晓虎道。
“师兄,让我们一起将他宰掉,顺便将他脑袋带给岳帮主。”刘晓虎狠狠地瞪了刘白远一眼沉声道。
“难道你不知道我脾气?”薛平东有些不高兴地道。
刘晓虎似乎对这位师兄很敬服,也不再说话,只是翻身上马,怒瞪刘白远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怎么说,师兄请放心。”
“很好!”薛平东赞赏地道。
刘白远更讶然,像看一个怪物似的打量着眼前的薛平东,淡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吃亏吗?”
“怕吃亏,我也不会独自留下来。”薛平东豪迈而傲然地道,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架势,使他那年轻的脸鼓胀着一种异样的生机和魅力,那野性和悍劲充分展现在没一根神经之中。
刘白远在心中竟有一种相惜的感觉,不解地道:“我真不明白,以你如此人物,为何甘心做一个江东帮子弟,虽然可使身份特殊,受人敬畏,又有什么大不了!”
薛平东晒然一笑道:“我并不是像其他人一般,我的身份是自由的,可以随时退出这个组织,连岳帮主都不会管我,但帮主才是当今世上最值得人尊敬的人,为他做事,我并不强求什么,这便是我的个性。”
“很好,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对手,这个世上能让人欣赏的对手不多,你可以算是一个,我就让你真正来见识见识我刘白远的刀法。”
刘白远傲然而平静的道。
银光乍现,那是薛平东的刀。
刀好,刀招更好,更不会有人敢怀疑他的气势和掌握时机的本领差。
感受最深的,仍是刘白远,因为他正在那怒涛般汹涌的气势锋端。
刀气似乎想要将衣衫全部割裂,在皮肤上形成一圈圈流动的气旋。
这是薛平东的刀,比这更精彩和可怕的却是刘白远的刀,像残虹又像晚霞,在虚空之中亮起一幕凄艳和血腥。这便是刘白远的刀,其实刘白远的刀并不仅是如此而已,刘白远的刀无所不在,无所不是,就像这吹着那萧瑟的秋风,弥漫在天空的每一寸空间。刀便是刀,刀正是生命另一种气势的表现,的确,这一刀已经完全融合了刘白远所有生命的激情和势力,也只有这样,才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刀客。
“锵!”两柄刀竟很巧妙地在虚空中交合,这不是一种偶然,刘白远已经完全掌握了薛平东这一刀的轨迹,虽然在心灵之间有一丝空隙,但在对方刀风及体之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另一种境界,这是一个高手天生的本能,在生与死之间,才能够真正展现一个人的生命的顽强,而刘白远更是用以不变应万变的规则,因为他知道,在力道之上,他绝对不会比对方差。薛平东躯体一震,目中的光彩更加炙烈和狂放,像是一只初逢劲敌的雄鸡,他想不到对方竟如此厉害。
“果然厉害!”薛平东低喝一声,一声长啸,刀又若狂潮般翻卷而来。
刘白远心头暗骇,薛平东的武功之好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看来外面所传的并不是假话,以自己在北朝的实力,除了尔朱家族中有限的几位高手之外,几乎不可能有胜过自己的,能够胜过他的同一辈高手中,只有尔朱荣一人而已,可在这里竟遇上了如此高手,若在平时,他定非常高兴与对方一战,不过此时早已失去了那种争胜之心,但潜在的战意去被蜂拥的刀气所激发,不禁冷哼一声,刀竟突然消失。刀竟然消失了,在这最要命的时刻竟然消失了,薛平东心中的惊异是不可言喻的,但他的刀,必须出击,对待敌人,绝对不能有半丝柔情,更不能有半丝迟疑,生命在高手相争之中表现的正是那眨眼间的光彩和魅力,这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事实,所以薛平东虽然惊异,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出刀。
一切似乎全都在刘白远的意料之中,在冷笑之中,一道血焰般残虹从平地生起。
那正是刘白远消失踪影的刀,他的刀以一种无法理解的角度和程度,竟从自己的胯下滑出,这几乎是所有刀手都认为的出刀死角,可刘白远的刀却正是从这出刀的死角奇迹般的击出了一刀。像残虹凄霞的光彩,给虚静的空间创造了一种无比浪漫而狂野的气氛。
薛平东的面色好难看,虽然刘白远这一刀与刚才拦截的那一刀看起来并不有什么不同,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刀气和战意已经破开自己那层层封闭,狂潮一般的网,进入自己最受影响的空间,而对他构成了难以想象的威胁,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能够从这种角度出刀,在他的眼中,他的师父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他直追其师,几有青出于蓝之势,但刘白远的刀的确太可怕了。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个人,那是他师父曾经提到的一个人,一个可以从死角出刀的人,可他已来不及想起对方是谁,刘白远的刀势几乎已经完全压制了他。刀芒在薛平东的眼中不断地激散,不断地扩大和变幻,形成一种像开满红杜鹃般凄美的色调和生命的动感。薛平东不得不退,他这一刀还未曾完全击出,但必须退,这是已经没有选择的决定,否则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死。薛平东当然不想死,所以他只能选择退,乘刘白远的气势还未曾完全笼罩自己之时,以比出刀速度更快的速度暴退。高手毕竟不是匹夫,不会逞匹夫之勇,能屈能伸才会使一个人成为真正的高手,才能活得潇洒,才能有机会吸取教训让自己更好地突破自身。薛平东便是高手,他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生命是一切的本钱,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绝不会做一件蠢得要死的事,那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和侮辱,一个勇者,一个敢拼死之人,往往最懂得生命的真谛。刘白远对薛平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中作出如此快的反应和果断的抉择,的确有些欣赏,但欣赏是欣赏,决定命运的却是刀。惟有刀才能够决定一切,至少在这场比武之中,刀,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天地在刹那间,竟似乎给这无比绚丽的刀芒引入了一种宁静而死寂的世界,至少刘白远和薛平东的感觉就是这样,听觉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而整个世界全都变成了一种相外无限散射的异彩。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何种刀法?没有人知道,连刘白远也不知道,虽然是他从死角出的一刀,但刘白远却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无限爆绽生命力的表现,在他的心中明白,这或许并不叫做招,不能算是任何刀招,在这只是一种生命魅力和生机狂野的舒展。在世界上,最厉害的并不是杀人的招,而是强烈的生命激潮,那强烈的生命力可使一切生命全部摧毁,这正象一个一顿吃了一千斤大米饭的人,要么是不可能,要么便是死路一条,任何事都有一个限度,超过了限度所产生的副作用比未达到限度的破坏力更大。虽然刘白远这一刀未能达到这种效果,可是这已是不可否认的最可怕的攻势。
刘白远的刀芒像烟花一般狂涌激射,薛平东发出一声闷哼,很沉重的闷哼。
天地在一刹那间完全恢复了静寂和原有的安宁。
风,依然轻轻地吹,偶尔有一两片孤零零的枫叶,打着旋儿告别那让他成熟的枝丫。
刘白远静静地立成了一株高大的树,这是薛平东的感觉,与刚才那种狂野地绽放生命魅力的刘白远几乎成了两种极端的形象,不可否认,他有着十分独特的魅力,那种宁静深沉的气质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可怕得会让猛虎颤栗的绝顶高手。刘白远的刀已在鞘中,不知道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是在什么时候,让这柄刀进入刀鞘中,反正,在那绚丽的几乎充满薛平东整个天地的异彩消失之时,刘白远的刀已经在鞘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