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有余瑶陪在他身边,追随他的足迹,不辞辛劳为他递送水食,跟他说会话,看他狼吞虎咽,为他拭去汗水和尘土。半年之后,褚戈站在赤水崖顶,注视着魏十七蹒跚而行的身影,脑海中勾勒出他足迹所履,在流石峰连成人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他停留驻足的每一步,都对应了一处窍穴。
他走下赤水崖,一眼不发,陪着魏十七走了三天三夜,见微知著,叹息一声,飘然而去。
之后按捺不住的是毒剑宗的杜默,他跟着魏十七走了半个月,隐隐察觉到什么,却不能十分肯定。
杜默之后是寇玉城,寇玉城之后是柳阙,柳阙之后是石传灯,石传灯之后是蔡恪……跟着魏十七走上十天半月,若有所失,若有所得,逐渐成为一种风尚,昆仑嫡系有头有脸的二代弟子,谁都不能免俗,但能察知他体内变化的,唯有褚、杜二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大椎穴起,至大椎穴终,魏十七花了整整三年,兜兜转转,绕行一圈,终于回到了原处。
他跪倒在山崖上,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
晴空暗淡,风云变色,瓢泼大雨接连下了七天七夜,魏十七张开双臂,仰天无声地长啸,一条巨蛇从他体内冲出,盘桓霄汉,睥睨天下,惊动了镇妖塔,塔身符箓尽数亮起,水云法阵全开,妖气冲天而起。
那一刻,紫阳道人、孙汀走出了镇妖塔,莫安川、丁原、许雍、司徒空走出了无涯观,朴天卫、童庐、史平复、秦子介、浦尾生、张重阳、云笈走出了赤水崖,石铁钟、曲泓、西门町、邵康子走出了毒蛛谷,张重华走出了岁寒谷,鲁平、陆克崤走出了冷泉洞,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暴雨中的魏十七。
镇妖塔下,岳朔和阮青在观日崖的草庐前,阮青在温汤谷,魏云牙和郭奎在接天岭,黎洄在坐忘峰,郑尺八在断崖峰,刘云霄在赤霞谷,过源在千仞峰,不约而同仰头望向天际,那一点漆黑如墨的出口。
余瑶站在无涯观的栈道上,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指节发白,任凭雨水鞭打着身体,目不转睛,寸步不离。
丹成天地泣,蛇盘鬼神惊。
巨蛇摇首摆尾,返身一头扎入他体内,魏十七颓然倒地,昏睡不醒。
暴雨渐歇,彤云散去,日光照在流石峰上,清明将魏十七抱起,放在重明鸟背上,唿哨一声,重明鸟扇动一双肉翅,将他送至无涯观。
余瑶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她将魏十七紧紧抱在怀中,眼中闪动着泪光,低声道:“多谢。”
重明鸟振翅飞起,投清明而去,心中犯着嘀咕,不知她为何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