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阳泰回过头來,瞟了一眼闵润玉已然突起的肚子,说得意味深长。润玉听罢,浑身一颤,眼泪说上來便上來了,“师兄是不是在怪我……觉得是我落实了你欺上瞒下、妄图叛乱的罪名?”
“难道不是你做的么?”端木阳泰很是平静地瞧着闵润玉,只是越瞧,越觉得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太过陌生。
闵润玉大概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端木阳泰竟然会对她如此直白地说话。眼泪刚落下來沒有两三滴,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微微张着嘴,甚是惊奇地瞧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在他的眼里,沒有恨、沒有怨、更是沒有爱。
这样的眼神,让闵润玉觉得害怕,“师兄……”,她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似乎是想唤回点什么,同时她又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徒劳。自她走出那一步开始,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润玉,你不必对我隐瞒了。你应该明白,端木家自前朝以來就一直在朝中有着屹立不倒的地位是为何?这些小事,怎么会逃过我的眼睛。只是……我沒想到,那人竟然说的是真的,我更沒想到,所谓“不得好死”的命运,竟然是由你亲手给我。哎,也罢,这样也好吧。”
端木阳泰叹息着,他说了很多话,可是闵润玉一句都沒有听懂,只能够摆着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神情瞧着他。不过,端木阳泰有一句话她是听懂了。这世界上沒有不透风的墙,当初她为了孩子而牺牲了端木阳泰,这件事到底还是进了端木阳泰的耳朵里。
想到此,闵润玉不安地站了起來,向后退了几步,并一手护着肚子,满眼戒备地瞧着他,“师兄,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沒办法……他那天拿着香囊,含笑说着一些我和你之间根本沒有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怕了!这是我和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用來当作扳倒你的工具!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所以你就成了他用來扳倒我的工具?”端木阳泰似笑非笑地瞧着一脸紧张的闵润玉,脸上表情更是复杂至极,“你知不知道你帮他帮得有多可悲?等我死了,你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沒有了。那个时候你在这后宫之中应该如何自处?他不在乎有沒有皇子,他还年轻,他可以老,可是在这后宫里头最得宠的女人却不会老。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呢?一开始,他之所以留你,只是利用你。为了牵制住我。现下你已经沒有任何用处了……”
“不,不是这样的!”一直沉默着的闵润玉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地捂住了耳朵,她尖锐失控的嗓音在这地牢幽暗的天地之间久久回荡不去,“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
“……妖言惑众。”端木阳泰愣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不再爱这个女人,虽然他的心已经给了洛惜离,可是看着这个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师妹这么对着自己。到头來,端木阳泰的心还是痛了,“妖言惑众。呵呵……真沒想到,有朝一日,这四个字居然也会从你闵润玉的口中说出來。你走吧,也不用觉得有多愧疚。到底你是为求自保,且这是我的劫数,因果循环,理应如此。我不怪你……不过,润玉,听为兄最后一句劝戒,种因得果,自端木阳泰之后,莫再助纣为虐,妄造杀孽了。”
“……你明日就要行刑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送你,就做了这桌菜。趁着还热着,你好生把它们吃了吧。”
闵润玉紧紧闭着眼睛,眼泪沒完沒了地往外淌着。她浑身颤抖地转过身去,一手倚着冰凉的牢房门,好像仅仅只是说上那么一段话,便要了她所有的力气。
又是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地牢里再次安静了下來。端木阳泰睁着一双蓝黑色的眼眸,表情平静而又安详,突然,他站起了身,坐到了桌边,在端起饭碗时,轻轻说了声谢谢。尔后便果真就着米饭,大快朵颐起來。
这时,那一对鬼司便又出现了。只见那黑衣青年十分不耐地甩开了白的手道:“又何必躲躲闪闪,那一介女流,沒有半点法术,怎能瞧见咱们?”
白瞥了他一眼,沒答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正在吃饭的端木阳泰,突然他摊开自己手上的账簿,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黑衣青年见状,不免一愣,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回过神,“难怪,这女子诬陷忠良,日后要下拔舌地狱的,说不定还真能瞧见咱们……还好还好,老白,亏得你机灵,不然,咱们说不定就要现了踪迹了。吓人一跳是小,不小心改了她命数才是真。”
黑衣人咧嘴笑了笑,说话间,白已经将闵润玉的生前死后都写了个净。突然,他一关账本,终于是又吐出來两个字,“多嘴。”,转头间,便又消失不见了。
“哎,你等等我啊!”黑衣青年一愣,颇为苦恼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着丰盛晚餐的端木阳泰,这才头也不回地向着白消失的方向追去。
正在这时,端木阳泰已经用完这丰盛的一餐。之后,他便又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仰头瞧着那月亮,继续回忆着他与惜离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想放过。
“离儿。若你这次能够躲过这一劫数,百年之后一定要來寻我……來生,我一定与你再续前缘,定然不会负你分毫。”说着,端木阳泰静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第二天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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