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一夹马身,南望一路小跑,朝城门口跑去去。隔得老远,他高声道:“怎么回事?”
何定瑞抬起头,哭得稀里哗啦,“大人,刚才父亲带队阻止沙匪,受了重伤,你快救救他吧。”
“快,让我看看。”
他拉了拉丝缰,南望几个大步就赶了过去。他翻身下了马,左手从何定瑞手里接过中年人,右手一掌抵在他命门上,雄厚的大地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将过去。
这中年人身材很高,但却极瘦,全身犹如一根加长加大号的豆芽菜,和何定瑞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铸出來的。他颌前还留着几缕长须,如此一來,整个人就比何定瑞多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沧桑。
真气进入对方身体,吴明心头一沉,不由叹了口气。何定瑞瞧得仔细,急声道:“将军,家父还有救吗?”
高段武者,能沟通天地之力,如用真气为普通人推气活血,往往能收到奇效。祝玉清体弱,如果不是祝淮,吴明,胡管家等一群七段以上的高手围着她转,恐怕老早香消玉陨了。所以普通人把高段武者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指的多半就是这真气疗伤的效果。
吴明的厉害,何定瑞早有见识。他高声呼救,就是希望这个高段武者能把他父亲从鬼门关拖回來。
吴明右手仍抵在那汉子命门,轻声道:“你有什么遗言,就赶快说,我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汉子身体赢弱,穿着读书人特有的长衫,十有**是个书生。但他能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妻小,单凭这点,就值得钦佩。单凭这点,就算何定瑞不求,吴明也有救他的意思。但沙匪一刀从他左胸而入,把他刺了个透心凉,心脏已碎。这等伤势,恐怕就算酒道士突临,也是无能为力,望伤兴叹了。
得到吴明如此答案,何定瑞顿时大怮,带着哭腔大声道:“父亲!”
那汉子感激的看了吴明一眼,轻声道:“谢谢大人。”
命门处,一股热流源源不断,勉力支撑着他最后一丝生机,他虽不是武者,但见闻广博,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向吴明道了谢后,他摸了摸何定瑞的头,以示安慰。突地咳嗽一声道:“红霞。”
啜泣的中年妇人上前一步,哭着道:“相公。”
中年汉子喘了口粗气,断断续续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些仇恨,该放下就放下吧,你以后得谨记。”
吴明扶着他,这话自然一字不漏,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由眉头大皱。他中年人什么意思?沙匪如此穷凶极恶,他还劝自己妻子不去报仇?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这么躲躲藏藏的?古之常言,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还真有些道理。他本來对这中年汉子颇为钦敬,但现在却心头生烦,观感也是一落千丈。
那个叫红霞的中年女子敛了哭声,轻声道:“相公,我记得了。”
中年人摩挲着何定瑞的头:“孩子,为父答应过你,在你成年的时候,告诉真正身世,看來,现在不行了……”
吴明怔了怔。这中年人说的仇恨,并不是沙匪,而是另有所指,自己倒是错怪他了。只是,还有什么事,比杀身之仇还重要,需要临终之前向妻儿一再强调?难道,就是何定瑞的身世么?
这何定瑞又是什么人?
何定瑞跪伏于地,泣不成声地道:“父亲,孩儿不想听什么身世,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他猛地爬起來,抓住吴明衣襟连连摇动:“将军,我知道你很厉害的,你救救我父亲啊,救救他啊。”
吴明被他摇得连晃,叹了口气道:“他生机已绝,内脏都碎了,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何定瑞呆住了,从怀里摸出圣母像,虔诚地放在沙地上,哭喊着连连磕头:“圣母,圣母,你在那里,求求你,救救我父亲,救救我父亲啊……”城门四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有沙匪的,更多的是难民的。血在地上流成了河,散落着的衣物等小件木制品都在血上漂起來了。他额头磕在石板上,“咚咚”做响,不一会儿已是满面血污,和着地上的灰尘,更显几分狰狞。
中年汉子目光呆滞,定定地望着那轮血阳,喃喃道:“从來天运总循环,报应昭彰善恶间。信是冥冥终有主,人生何必用机关?难道,我避居平窑,终究是错了?”他的声音越來越小,眼中渐渐失去神采,双眸之中,更是一片茫然。
晌午的阳光直射下來,有些烈,有些艳。四周也升腾起一股淡淡的血雾。那圣母像搁在这片血污中,只一小会,身下也被染成红通通的一片。何定瑞仍在机械地磕着头,鲜血飞洒,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正巧落在圣母像上,凝成一滴大大的血珠,它在哭声中颤巍巍的,终于不堪重负,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缓缓朝地面流下去。
她也落泪了么?
吴明把中年人轻轻放于地面,走过去抓起圣母像。把上面的血污仔细地擦干净了,然后塞到何定瑞怀里。
转过头來时,就见李羽等十人围成一圈,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上了马,猛地拔出赤宵,咬牙切齿地道:“杀,随我杀过去。凡是烧杀抢掠者,一个不漏,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