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吾笑而举杯:“悲欢离合,开场日即收场日;男女老少,看戏人亦做戏人。喝酒吧!”常思豪陪了他一杯,漫不经心地夹了口菜搁在嘴里,细嚼一阵,咽下说道:“你的话其实我倒也听明白了一些,你是说秦桧和严嵩是一样的,宋高宗有责任,老皇爷嘉靖也有责任,这比喻很好。有机会我跟皇上说说,让他小心朝中大臣,吸取经验,不要再犯类似错误才好。皇上知道我是粗人一个,不懂政事,到时候问起来,我便趁机给你美言几句,说你见识不凡,皇上一高兴,必然升你的官,说不定弄个什么军机大臣之类的当当,你就不用再羡慕那些太监了。”
刘金吾脸色登时变了,手在颈间一比:“您要是这么一说,那我可就不是割小鸟的问题,而是要割脑袋了!”
常思豪笑道:“那怎么能呢?啊,你大概怕我嘴笨,说不太好,你放心,这点小事还算不得什么。我就说,你对皇上忠心耿耿,认为皇上俭朴,在湖里抠泥鳅吃、给大炮封将军这些事情,和宋高宗给下人吃剩饭一样,都是大好人的表现,虽然好人多数目光短浅,搁的位置不对便易闯祸,但和高宗相比,皇上总算还没闯出滔天祸来,已经是相当明的明君了。”
刘金吾眼睛发直:“哥,我哪儿得罪了您?您要这么害我?”
见他如此,常思豪越发地皱起眉头:“哎,你这又是何必?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说完不再看他,自顾自地低头夹菜吃。
刘金吾酸鼻皱眼地,几乎要哭出声来:“您这哪是为我好?这是要我的命啊!”瞄他半天没有反应,忽有所悟,探身低道:“千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来,金吾定效犬马之劳,绝无二话!【娴墨:聪明】”
常思豪等到从容地咽完了口里的菜,这才伸手,在他肩头虚按,笑道:“坐,坐,你认了我做大哥,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吗?【娴墨:小常亦不简单,日渐的就成熟起来】”
刘金吾缓缓坐回,屁股却沾的不实,两眼不错神扫着他的脸,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常思豪给他把杯斟满,笑道:“我来京师时间不长,对京中人物不大了解,兄弟若有兴趣,不如给我讲讲如何?”
刘金吾眼睛转转,知道他必有什么勾勾心藏在后面,赶忙陪上一笑:“那还不容易?”双手将酒接过,一饮而尽,道:“东厂的人您已经熟悉了,要说京中其它人物,那头一位……就得说是徐阶徐阁老。【娴墨:小常问京中人物,正是问此人。误军机害死程大人,此仇岂可不报?】”
常思豪点头:“嗯,我倒是听了不少闲话,说徐阁老现在大权在握,如日中天,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刘金吾有些画魂儿,道:“他是首辅,如今内阁第一重臣,论权势,哪还有人盖得过他?”常思豪漫不经心地道:“他大概也是科举出身罢?从一个书生爬上这样一个位子,可不容易。”刘金吾道:“那是自然,他的势力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很大程度是因为斗倒严嵩打下了基础。”
常思豪道:“哦?那肯定是有一番好戏喽。【娴墨:知己必先知彼,大幕闲闲拉开】”
听到这里,刘金吾已然有些心照,露出笑容,道:“这说起来话就长了,徐阁老是嘉靖三十一年入的阁,那时候我还未成年。当时严嵩相继斗倒害死了夏言、杨继盛、沈练等人,势力强盛之极,徐阶曾经过夏言的举荐,故被疑为其党羽,严嵩因此对他抱有敌意,无事便挑他的毛病。”说到这儿抬头瞧了常思豪一眼,补充道:“我这话可没有别的意思,千岁切莫误会。”
常思豪一笑举杯【娴墨:频频举杯,是在暗灌,欲令其飘然不知自守】:“自家兄弟,哪那么多误会?来,喝酒。”
刘金吾见他笑得越发亲切,反倒有些拘谨,生恐对方挑理似地,酒到杯干。亮过杯底后,又主动给常思豪也满上,继续道:“那时徐阶自知无力与之对抗,只好小心伺候,隐忍了十年,终于熬得严嵩老迈昏沉,失去皇上宠信,他自己这时则成为嘉靖帝的新宠,这时候他的人马也培植得差不多了,于是展开动作,指使御史邹应龙上告严嵩父子【娴墨:伏一徐家死党,试想严相虎老威风在,这时肯出首告状,风险多大?】,嘉靖果然下令逮捕了严世蕃,勒令严嵩下野。当时不少受过严嵩父子欺压的官员都准备上告陈说二人罪状,而且多提到严嵩残害杨、沈等忠良之事,可是徐阶却极聪明,知道严嵩害人都是偷机取巧,不自己出手,而是旁敲侧击,撺动嘉靖去害,如果告严嵩提及此事,嘉靖皇上必然护自己的短,便不会治严氏父子的罪了,于是指示众臣上书中只告世蕃通倭作乱,果然一下告倒严嵩,要了严世蕃的性命。”
常思豪点头:“我明白了,这和我头里说那些话是一个性质,若教皇上听见,那你就成了揭老皇爷的短。【娴墨:双点双压,言内言外,旧事正是当下事】”
刘金吾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心头暗喜,苦着脸强笑:“是啊,可不是吗。”
常思豪笑道:“原来如此,我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刘金吾忙道:“不碍的,不碍的。”常思豪嗯了一声,道:“这么说徐阶是个大聪明人。斗倒了巨奸,他就是众望所归的英雄了,是不是?”刘金吾道:“正是。”常思豪又递过一杯道:“都说英雄莫问出身,一般当上大英雄,都要别人为他做出些牺牲。英雄干些坏事,也不叫干坏事,那叫从权。”刘金吾一饮而尽,似乎喝得猛了些,眼神有些发散,含糊道:“差不多,可也不能说完全是一回事。”
常思豪道:“你之前说忠奸、好坏,很多时候难以分清算明,这话我很赞同,那严嵩未被扳倒之前,想必朝廷之中绝大多数人都要盛赞他是治国的大忠臣。所以只要没倒,就是好样的。等到墙倒众人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