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然后便也终于想起她曾经在费里城为那个人埋下的隐晦提醒。
她死灰的眼神瞬间便拥有了光彩。
产生了这个最荒诞的念头,再想起荒原如今混乱的局面几乎完全就是因为那个可怕到让人畏惧的年轻男人,她下意识便抬头望向了荒原的西南方向。
一粒叫做‘希望’的种子在她脑中迅速扎根成长。
她知道荒诞,但她别无选择。
……
索伦城西北方的动荡很快传到索伦城东南方的土地。
由于新教区事件带来的压力,导致弗朗西斯再不能全力对他形成围剿,阿忒拉斯便带着他的扈从们离开丛林,暂时驻扎在伊斯坦城镇的外围,而这个时候,在他并不宽敞的营帐中,面对身前这些哪怕处境再艰难都忠诚追随在他左右的索伦仆人们,他认真分析着目前他们的处境,以及接下来他们所应该有的动作,详细而周密的部署着一切,也时刻准备着警惕弗朗西斯突然的袭击。
“大人,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全力拿下阿尔巴桑小城,一方面是扩大我们的活动空间,另一方面阿尔巴桑也有我们急需的补给。”
披着肮脏的灰色斗篷,相貌依旧英俊,但气质明显只剩下漠然的阿忒拉斯撇头了眼给他提出建议的托尔斯特子爵,在他这个不大的残存圈子中,托尔斯特子爵毫无疑问是最具发言权的一位,这不仅是因为托尔斯特是当初最先向他靠拢的一位,更关键的是,托尔斯特手中的200名平均斗气实力起码级往上的骑士团本身就是最庞大的一个,所以无论如何阿忒拉斯都必须得给予这位子爵相当程度的重视。
但当然,如果认为托尔斯特真的是因为对索伦的忠诚而选择阿忒拉斯,那就太愚蠢了。
每当阿忒拉斯想起托尔斯特子爵最开始赶到他身边时提出的‘建议’或者说要求,他便忍不住暗暗冷笑。
他冷然道:“我不需要活动空间,更不需要所谓的补给,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趁着弗朗西斯的骑士团抽调,尽可能的歼灭弗朗西斯的有生力量,至于补给,战马不够可以抢,武器不够可以去掠夺敌人的武器,粮食不够同样也能掠夺,再说,树根和杂草也不会让我们虚弱。”
树根和杂草,便是曾经无比尊贵荣耀的阿忒拉斯少爷目前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托尔斯特子爵没再说话,这个有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来不会在有旁人的情况下反对阿忒拉斯。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
甚至便连脚步都流露阴冷气质的迪米特悄然出现在阿忒拉斯身边,向他汇报来自西北方向的最新情况。
阿忒拉斯神情始终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哪怕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如何重要而美好的一个消息。
但不可避免的,营帐内气氛逐渐热烈,这群长时间来饱受折磨与绝望的索伦余孽终于到曙光。
阿忒拉斯缓缓扬起唇角,环视他身旁的仆人们,他眯起再不迷人的眼睛,断然道:“我们需要一场胜利,需要一场为北边带来信心的胜利,只要让北边那些叛徒们知道我们还活着,还在战斗,相信他们会选择重新回到索伦的怀抱,而我,当然不会拒绝。”
他难得露出微笑,尽管脸上狭长的伤痕让他的微笑显得刻薄而尖锐,他道:“必须得感谢我这位残暴的哥哥,他的愚蠢总是这样富有创造力。”
营帐内顿时发出这么长时间来头一次整齐的笑声。
曙光似乎触手可及。
……
“曙光?”
同样得到索伦往北血腥消息的斯图亚特伯爵悄然皱眉,这段时间他没有太多动作,既没有按照当初协议靠拢弗朗西斯,也没有理会路易或者阿忒拉斯这两位索伦继承人的反应,只是抽调他的扈从骑士团驻扎在路易领地的边缘,他一直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哪怕他知道弗朗西斯许诺的路易领地,对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可他依旧谨慎观望,而没有贸然夺取。
新教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不知道弗朗西斯能不能撑得过这次冲击,更不知道即便扼杀了阿忒拉斯,那接下来终将面对阿尔弗雷德的弗朗西斯,又是否还能存活下去,他便当然不敢将赌注全部压在弗朗西斯的天平上,不错,他是有野心,但他同样很稳重够克制,他也很清楚只有活下去,才有实现野心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谈得上所谓野心。
不过当然,按照他对弗朗西斯那条擅长隐忍的老狗的了解,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最优秀的赌徒,断然不是孤注一掷博取赌桌上最大利益的疯子,也不是畏畏缩缩眼利益溜走胆小鬼,而只能是宁愿舍弃部分利益的最终胜利者。
负手站在他的城堡上,斯图亚特远眺索伦城方向,暗自疑惑:“这到底是曙光,还是弗朗西斯为阿忒拉斯挖掘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