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坐着不搭话,王义的脸上也有些讪讪地,默了一会儿便转过话题:“我刚才去段旅帅那里办事,询问左路军和中路大军之间保持警戒通联的事,听他提到你,我这才知道你原来交卸了行营的差事跑去带兵了。怎么回事?行营的知兵录事干得不舒坦?”
文沐淡然一笑说道:“小公爷知道的,我这人素来就不喜欢笔头文案,坐在营帐中处置信函公文,如何能比得带兵厮杀痛快。”
王义深深地凝视他一眼,微微颔首笑道:“是啊,咱们当兵的,谁都不想着在刀头上立功勋?若想立功升职,总归是两军阵上夺旗斩将更加快捷。可惜我没有昭远的好运道,想上阵搏杀一番也没有机会呀。”
文沐听他顺着自己的话头攀扯,也不好再冷着面孔驳这位小公爷的颜面,转过话题假作好奇地问道:“小公爷怎么到左路军来了?”
王义先瞧了营帐外两个卫兵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左路军这番咬住了突竭茨三部,哨骑侦测,这三部约有一万人马,行营已经决议先打掉左翼的敌人,然后调一部去加入对黑水城的围困。陈柱国三天前已经秘密赶到这里督战。陈柱国的身份你也知道;行营怕有闪失,命我带三营骠骑军沿途护送。”
文沐直瞪起双眼听他说完,皱紧了眉头半晌不说话。他一直在燕山行营中任职,自然认识行营参赞陈柱国;之前陈柱国三次到燕山检视,他不是接官就是陪同,哪里能不清楚这位柱国将军的身份来历。可再有身份再有来历,察看粮草积蓄军械盈亏还勉强说得过去,如今竟然到左路军来督战,这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吧?恍迷了良久,他才喃喃说道:“这,这……这是行营的决定?还是朝廷的意思?上三省同意?兵部也通过了?”
王义轻轻一笑,说道:“要是报请上京,就是上三省同意,行文往返路途上至少要一个月,那时候左路军当面之敌早就土崩瓦解了,柱国将军还督的什么战?”
“可,可是……”
看文沐枯眉皱眼的思虑神情,王义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多了,急忙补救道:“昭远,咱们是故旧同僚,我看你投缘才把这些军务上的机密和你说说的一一”他声音虽然低,声调却拖得很长,文沐警醒地望他一眼,点头说道,“将军放心,我不会随便乱传这些话。不过……”他端起自己的茶盏,沉吟着说道,“立国之初,太祖引前唐和北朝教训,颁布了严令禁止设监军督战,一是怕监军乱命贻误战机,二是怕战后推诿抢功内讧不和,如今陈柱国擅自违背太祖法令,怕就怕今后再有战事,朝廷以此为前例乱指监军迷乱军令扰乱军心,最后成尾大不掉之势一一小公爷随扈柱国将军,昭远有一事相恳求。”说着起身躬身深施一礼,也不等王义开口接受或拒绝,便接上自己的前话,“恳求小公爷为社稷计,为卫军计,也为此番出兵计,能力谏柱国将军,犒军也好巡视也好,无论用个什么名义都好,就是万万不能提‘督战’二字!”
王义开始还不把文沐的话当成一回事一一在他看来,所谓陈柱国到左路军监军督战,不过是行营三个老将军哄着个调皮娃娃玩个小把戏,连赶来接手左路大军指挥的副总管李悭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后来见文沐越说越郑重,才在心中重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文沐说的话在理,再看文沐给自己行礼,他也急忙站起来还礼,口气珍重地说道:“昭远兄思虑长远,王某远远不及。昭远兄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