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咚咚作响,酒水从池婧的嘴边流下,看到这般如男子大口豪饮的做派,池棠又皱起了眉头。
饮酒方毕,韩离伸袖抹了抹嘴,自然而然的在池棠对面盘腿坐下,口中笑道:“池兄兄妹久别重逢,本是欢喜之事,却又是吵个什么那?”
“你看看,像什么样?满嘴的脏话粗语,又是这样不正经形,哪里还是个女娃子家?”池棠对韩离,就好像当父亲的看到邻里的长者,面对着不成器的孩子又乏术管教的时候,倒苦水般的数落道。
不过这次池婧还挺给池棠面子,准确点说是韩离忽然坐在这里,让她没好意思立刻反唇相讥,歪着头,挺不服气的别过脸去。
现在韩离算是看清了,只要这位婧姑娘不在说话间露出那满是江湖口吻的匪气来,却是不经意的就现出一股冷傲孤孑,恐怕这才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便打了个圆场:“我看婧姑娘倒是不落窠臼的洒脱之派,不比寻常女子呢。”
“你还夸她,再这个样子下去,可怎么得了?”池棠脱口而出,好像多年熟稔的至交好友之间的口吻,无形中也和韩离的距离更近了,接着板着脸问池婧:“我问你?今年多大了?嫁人了没?”
大抵牵涉到婚嫁的话题总令姑娘家会有种天然的羞涩,爽利豪放如池婧却也不自禁略怔了一下,悄瞥了一边的韩离一眼,然后微低着头道:“我多大你会不知道?”
“嗯嗯,哥今年三十一了,你也快二十六了吧?看你这样子,也没嫁人生子吧?老姑娘了,你这样子,将来怎么嫁的出去?”现在的情形有些好笑,遇见亲人的池棠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兴起家族里主事的风范,世俗礼法的由头一个接一个的说出,浑没有伏魔之士的化外之风。说来也怪,昔日遇见和池婧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风盈秀,自己倒是颇为欣赏,却偏偏是自己的妹子,让池棠有些关心则乱的失态。
“老姑娘怎么了?没得嫁本姑娘就不嫁,多大的事?”池婧抬起头,针锋相对的回道,眼光再次投向池棠身边挨的够劲并且笑的像朵花一样的董瑶:“哎,这是你媳妇?”
池棠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董瑶却一手挽住池棠臂膊,笑吟吟的凑过来:“嗯,我是他……”俏生生望了池棠一眼,续道:“……是他娘子,你好,婧小姑。”
连亲戚都攀上了,池棠可没想到董瑶会这般**大胆,脑袋里顿时一懵,倒忘记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董瑶小姑一出口,池婧也笑开了花,一双细长却并不小的凤眸反复端详在董瑶面上,口中啧啧称赞:“嫂子当真美,哟,还这么年轻?成啊,哥!老牛吃嫩草,上哪勾搭了这么个貌若天仙的大家闺秀来?”
“你……”池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董瑶挽着臂膊的手却紧了紧,艳若春花的笑道:“嘻嘻,小姑真会说话,小姑也美呢,就是故意遮掩不让人看。”
两个女人的互夸进行了好一阵,姑嫂之间一派其乐融融,池棠瞠目惊舌,连韩离都看的忍俊不禁,决定先岔开下话题,免得池棠再继续受窘。
“对了,婧姑娘,我看你短刀刀术不俗,未知从哪位名师处习得?”
女人间的嬉笑渐渐止息,池婧看了韩离一眼,一个拥有这样强大实力的人夸赞自己的刀术,尽管自己在他手下连一招反击都没挡住,但池婧还是觉得颇为自豪,因此敛容很认真的道:“哪有什么名师?小时候跟爹爹也学了些,多是战场厮杀的本领,却不是什么高明的武艺,总算上手的快,这短刀刀法却是东拼西凑的在多年拼斗里自己练出来的,别的不敢说,方圆几百里的义军,谁不知道鸣凤寨婧姑娘的刀够快,箭够准?”说着,池婧还拍了拍背后的杉木长弓。
“原来如此,姑娘当真天赋异禀,自己修习的刀法已有此不俗境界,我看,让池兄再点拨你几招,当可更有进境。”
池婧瞥瞥正有些懵懂混乱的池棠,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道我哥若能有你一半厉害,我就谢天谢地了,怎么不说你指点我几招?
池婧毕竟只是流民武装的小角色,没有怎么听说过双绝五士的名头,她却哪里知道,天下最为高明的武学大师,就有两个此际正坐在她的身边?
褐影一晃,却是嵇蕤和薛漾加入进来,不过嵇蕤对池棠附耳悄声道:“吃的差不多了,该出发啦。”
池棠四下环顾,点了点头,忽然眉头一锁,他正在犯难,这个好不容易重逢的妹子该如何区处?按说自然要她相随,再不可分离,可是,自己这一行将要应对的却是极为凶险的敌人,这样岂不是让妹妹涉身犯险了么?
池婧却也注意到了嵇蕤薛漾以及池棠董瑶相同制式的褐衣,不由甚是奇怪,看这个衣着可不像是朝廷官兵的服色,即便是衣着玄袍的韩离几个,毕竟也没有穿短襟衣衫,这是白丁布衣的穿着,奇怪,难道身为这些官兵主将的哥哥还是一介白丁?
薛漾友善的向池婧笑笑,这次兄妹重逢,说到底还是他身背的青锋剑鞘起了大作用,他也留下足够的空间让池棠兄妹两个叙契,所以一直没有来打扰。
池婧却在看到薛漾之后想起了什么:“你先前问过我,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关于东胡人的怪事吧?”
“啊。”薛漾木讷的点点头。
池婧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什么不可以常情揣度的怪事,又或是刀枪不入什么的,我倒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是……我看到了被吃掉的人的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