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薛漾凑过来,好心的提醒。
荔菲纥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微笑,这样的笑容池棠也曾在莫羽媚的脸上见过,这是性情刚强,行事果决的女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几个月在晋地,总算绘制完成,我们就取道这里,从这里翻过两座山,就可入大燕国境内,不必遭受晋国边关的盘诘,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了这种东西。”荔菲纥夕指了指前方诀山大王留下的尸骸。
“你虽然震惊,但是好像并不如何惧怕,我是说,在看到了这样的东西之后。”薛漾观察的很仔细,确实,虽然遭受定身,但妖魔行事时的情形这个女子都看在眼里,她的反应却十分镇定,尤其是相比于同样初次见到妖魔的徐猛。
“因为,我早就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于世上了。”荔菲纥夕悠然说道。
“喀喇”一声,交谈的几人都是一惊,顺着声音看去时,才发现罗老七一头把碗口粗细的树干给撞断了,罗老七抬起头,摸摸脑袋,低声骂了一句,转个身,跑到了另一棵树边,然后,继续用脑袋撞树。
“如果他表达沮丧时都是用这种方式的话,那么我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了。”薛漾用手在脑袋上指了指,“老是用头撞东西,把脑子撞坏了。”
“入你娘!”罗老七立刻做出回应。
薛漾招呼道:“啊,继续,继续。”转过头对几人道:“我们说的什么,他都听着呢。哦,这位……荔姑娘,是荔菲姑娘是吧,你们鲜卑的姓氏我也不大熟悉,对不住,你继续说,怎么会早就知道这种东西存在了?”
荔菲纥夕长叹一声:“那是我大燕国皇帝和武悼天王的大战之后,我随着后续的部队运送粮食到了围城数月之久的邺城,在那里,我看到极为悲惨的场景。”
池棠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荔菲纥夕述说下去,武悼天王他知道是谁,那著名的“屠胡令”就是他所诏布的。
“从城外直到宫城里面,全是骨骸,上面还有烧炙和啃啮过的痕迹,洒落一地的都是人的衣衫,许多尸体也没有腐烂,却总是少了一些器官。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骨骸都是故赵皇宫中的宫女,在大军围困断粮的情况下,她们被饿疯了的士兵宰杀,烹煮,烧烤,都被当做牛羊一样吃掉了。再后来,宫女全被吃光,士兵就开始吃战死或重伤者的肉,我到现在,都仿佛能闻到那种人肉和鲜血的气味……”
池棠默然,他在南国就有耳闻,中原战乱,像这样人吃人的惨剧时有发生,在饥饿和嗜血的驱使下,人就变得像妖魔一样。
“在那天晚上,我被那种气味弄的怎么也睡不着,就步出军帐之外,当时,交战之后的尸首骨骸都还没有收拾,远处层层叠叠都是死人。可我突然发现,在死人堆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发着光,好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吸引,我忍不住走过去看个究竟,浑然忘记了害怕。等我走到那里,我就发现,一个怪物伏在尸首上,正在吸食那尸首的脑壳,一地的鲜血脑浆,那个怪物长着像狗一样的脑袋,却有着人的身子,那暗暗的白光就是在他身上发出的,我惊呆了,那怪物也发现了我,我清楚的听到他说的话,他说:‘女人,女人。’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我,然后就向我扑了过来,说来见笑,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震惊,我根本就没想到逃跑,但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了他的下体,我见到他的雄器,勃然挺出,又长又粗,像是尾巴一样……”
罗老七已经停止撞树,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荔菲纥夕的叙述。
“我当时就在想,我一定会先被这怪物凌辱,然后被他生生吃掉脑壳,就在那狗头人身的怪物快扑倒我的时候,号角突然响起来了。就是这个号角救了我一命,那是新的运粮队赶来军营而吹起的号角,军营亮起火把,无数士兵欢呼着冲向运粮队,那怪物被这声响惊吓到了,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然后手足并用,快速的飞跑开,很快就消失了。也就是这一次,我就知道,世上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存在着的。”
荔菲纥夕的述说不算太长,但惊心动魄,徐猛已经听的极为入神。
“那是犬魃,一种比较低级的妖怪,喜欢吃死人的脑髓,力气很大,快速奔跑的时候可以瞬间隐身,和大多数吃人的妖怪一样,他们对于和人间女子交合有着很大的兴趣,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什么别的神通,只要你找准机会,即便是普通人,一样可以用兵刃取了他的性命。”薛漾说道,他对于各种妖魔的来历已可信手拈来、
“是么?”荔菲纥夕淡淡笑道,“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而我一直回避再去想这件事,直到今天,再次看到这身体发光,化身飞行的诡异景象。”
薛漾点头:“照这么说,这个诀山驴精会注意上你倒不是没有缘由。身经妖魔之事,便如身具磁石,那种事情总会再缠上你。”
“不过看到你们,我忽然觉得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不也一样会被凡人所杀?”荔菲纥夕手忽然一翻,“笃笃笃”,三枚铁蒺藜成竖列整齐的钉在了罗老七抱着的树干上,罗老七吃惊的睁大眼睛,看不出这女子有这么精准的暗器功夫。
“很不错的手法,当凡人见到妖魔不再畏惧,那么就轮到妖魔畏惧凡人了,你能这么想,我很赞成。”薛漾称赞道,看看荔菲纥夕又看看徐猛,这句话像是对他们两个人一起说的。
荔菲纥夕又对着池棠手中的地图略一示意:“请把这个还给我吧,你们是铲除妖魔的人,不必管我们人世间的纷争。”
“铲除妖魔不假,可我们首先是晋人。你认为我们会坐视你把我们国中的地图带走?然后让你们那些残暴的军队按照这地图所示来进犯我国?”池棠沉声道,现在,他好像又成为了往昔那行侠江湖的江东负剑士。
“看你一介女流,我们不为难你,可这地图,你不能带走。”徐猛上前一步,和池棠并肩而立。
荔菲纥夕无奈的笑道:“探查你们国家内情的,绝不止我们这一拨,你就算杀了我们,收去了这张地图,可我们还会有新的人潜入重新绘制,你能查到这一次,却不会查到另一次,你却又怎么办?”
“给她吧。”薛漾忽然道,“以后就算两国交兵,这绘制出的地图也起不了太大用处,他们不做,自然有别人会进来做这事,我们防不胜防的,这件事上就别生枝节了,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我们大家的秘密,谁也不能对别人说起,如何?”
池棠皱起眉头,心里总觉得不妥。
“那你杀了她?”薛漾指指荔菲纥夕,对池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