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立刻想到孤山先生所说的羯赵旧事来,却原来百多年前此幕就已上演,再想那权臣,心中一动,权臣掌控天子,本朝宣帝、景帝、文帝可都做过这事,但是时间对不上,莫非是魏武帝?但魏武帝虽也曾大肆杀戮,却也算雄才伟略之君,不像是身具魔性之人啊。
“那时孤山先生刚刚出山不久,自负一身仙家玄功,径自入宫去除那权臣,怎知竟被那权臣驾前一员大将击败,以致功败垂成。之后不久,就听说那大将暴起发难,反将那魔性附体的权臣除去了,便连潜藏在宫中的妖魔也被那大将所杀。好好的一次成名际遇,被那大将夺了去,自己还败在那大将之手,你说孤山先生气不气?偏偏那大将从未修炼过法术,只是勇力绝人,施展武艺起来,孤山先生纵有通神仙术竟也遮拦不住,自是心有不甘。待孤山先生又闭关苦练二十年后,再去寻那大将时,偏那大将已殁于群雄纷争的乱世之中了。”
池棠已经知道嵇蕤所说的权臣和大将是谁了,暗自点头,那大将的勇名直到百年之后仍然流传,想不到他还有这段离奇公案。
“孤山先生报仇而不可得,心中耿耿,便对人间武艺只能颇多讥讽之词,连带着对以力除妖的伏魔道中人也有迁怒,那时候他还不算前辈,这般无礼自然是有人不服的。有一个人,亦是力宗中的高手,便气他不过,和他连场战了几次,互不相下,反而把事情闹大,弄得两宗弟子颇生罅隙,明里暗里也斗了几场,唉,幸亏那时妖魔自权臣之役后雌伏不盛,不然逢那当口发难,伏魔道内讧不断,只怕就被他们这些妖魔成事了。幸好,这般争了十几年,两宗终于各自省悟,于泰山之巅握手言和,术力两宗才算了断了这段恩怨。”嵇蕤将此事全盘托出。
池棠这才明白何以孤山先生对力宗这般敌视,看来伏魔道亦如人世,总有些门户之隔,人终是人,这些道异如雠的陋习浅见还是避免不了。忽而想起一事:“那与孤山先生争斗的力宗高手不知是何人?还在世否?”
嵇蕤看了池棠半晌,深深一笑:“说起来,此人与池兄倒是渊源极深,等池兄到乾家本院,看了五方乾君之志,自然知晓,此时请恕我卖个关子,暂不多说了。”
池棠一怔:“五方乾君之志?自己不就是南方火鸦乾君吗?难道那人和乾君有关系?”但看嵇蕤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终是不好再追问下去。
嵇蕤兀自侃侃而言道:“昔日曾对池兄说过,世人见道玄之属,也就是伏魔道术宗之人,霞举飞升,莫测高深,往往论之为神仙,但是术宗却有一大弊病。”
“什么弊病?”
“往往对手灵力玄能胜过自己时,自己的本领便无从施展。因此池兄以火鸦乾君神力对战孤山先生时,那些鹤羽门弟子一触即溃,便是缘于此故。”
池棠恍然大悟,难怪那些鹤羽门弟子看身手皆不在嵇蕤薛漾之下,而嵇蕤薛漾比之自己却相去不远,怎么鹤羽门弟子能够占到薛漾上风,却非自己一合之敌,却原来是这个缘故。
“只是对付灵力逊于自己的对手时,术宗高手往往挥洒如意,胜的就轻易了。”
原来如此,想到嘤鸣被鹤羽门弟子逼得抵挡不住的场景,池棠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思忖了片刻,池棠又问道:“那锦屏苑公孙公子又是怎样的人物?今天我在紫菡夫人那看到了他派来的信使,跟鹤羽门的门人交了手。”
“哦?锦屏苑的信使?女的吧?”薛漾在一边问道,显得很有兴趣。
“是啊,看起来就像人间少女一般,叫什么……嘤鸣,身法灵动,和那个虻山猫妖极为相似,听说是蜜蜂成精。”
嵇蕤道:“锦屏苑除了公孙复鞅,别的都是女妖,每日就是吟诗唱赋,弹琴作画,倒是极为风雅,从不害人。但公孙复鞅可是修炼三道中罕有的冥思道成精者,那身修为震古烁今,偏偏他又两不相助,千年来人妖争斗从未见他出过手。”
池棠沉吟道:“既是这样的高明妖仙,为友总比为敌好,纵然紫菡院不允这桩婚事,毕竟那傅姑娘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紫菡院依礼婉拒也是顺水推舟之事,怎么能到处向同道求援,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事情还没谈呢,倒先剑拔弩张起来了。”
嵇蕤也是点头缓缓道:“我也在奇怪,这几日急着赶路,未得深谈,现下想起来,似乎这和紫菡夫人平素沉稳的性子大不相同。”
池棠想到紫菡夫人那娴静雍容的神态,也深有同感,尤其她与自己交谈时所说向同道求援之事时,一直从容淡定,哪里有半分着急惊慌的模样?又想到孤山先生在紫菡院中颐指气使的种种所为,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脱口道:“此事莫非与孤山先生有关?”
“孤山先生?”嵇蕤疑惑道,“他虽是伏魔道前辈耆宿,可并不是紫菡院的元老啊,难道紫菡夫人还要听任他摆布?”
“你们说过的,孤山先生一支最恨妖魔,他哪里能看得下去妖精向人间女子求婚的事情?自然是怒火攻心,又怕那公孙复鞅太过厉害,自己未必是他对手,可自己又要面子,就以紫菡院的名义向同道求援,自己再带了门人弟子过来,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他仗义来援,以救紫菡院之威厄呢。”池棠越说越觉得自己这番推论有道理。
“若如此说,倒也有些道理……等等!”嵇蕤霍然抬头,“你前面说,那个傅姑娘已有婚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