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进佛门应该心无旁骛,缘何行色匆匆?”老僧人淡淡微笑道,不染尘埃。
“先生?”萧云听到这样一个入世的称呼从老僧人口中讲出来,颇有点关公战秦琼的味道。
“佛门提倡入世修为,手机电脑皆可用,何况一个简单的民间称呼?”老僧人微笑依旧道。
萧云摸摸鼻子,想起刚才的问题,解释道:“我是追一只雕才有点魂不守舍,大师请原谅。”
“无碍,先生是因为追一只雕才进得本寺,也是缘分所至。”老僧人平静道。
“那只雕一直就住在西山寺吗?”萧云问道。
“嗯,本师在西山寺参禅已有四十余载,此雕在西山寺落脚也有二十余载了。”老僧人答道。
“我可以去看一下它的巢穴吗?”萧云问道。
“可以,就在西北边的藏经楼,本师带你过去。”老僧人在前面带路。
“谢谢大师,敢问大师法号?”萧云虔诚地跟在后面。
“常藏法师。”老僧人回头微笑道。
萧云跟着常藏法师沿着石阶一路上行,走到了大雄宝殿门前。
这也是西山寺中最重要的建筑了,供有释迦牟尼佛、阿难、迦叶等三尊佛像,此外还有十八罗汉像。置身大雄宝殿门前广场,环视四周,建筑群雕梁画栋,气象森严,寺外环境清幽,大雄宝殿前设有大香炉,不时有虔诚香客上香,有游客在殿外拍照。宝殿前旁边的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枝头挂满了彩球及红布,这是寺庙的许愿树。看着这些挂满枝头的红色,我们或许可以明白,为何佛教和寺庙得以传承数千年,因为它像这许愿树yīyàng,能抚平人们内心的伤痛,撒下希望,继续前行。
萧云只是在广场前逗留一阵,就继续往西北方向的藏经楼走去。
进得藏经楼,萧云就被满眼的壁画惊呆了。
这些壁画,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水墨作品,而是更加写实,更加现代,更加玄幻,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画风,比起寺院里震耳欲聋的的潺潺钟声更有着赤_裸裸压迫感,更有着直指人心的力量。常藏法师就站萧云的身后,微笑着轻轻颔首,看着他走到第二十九幅壁画的跟前,在飞流直下的图案底下目瞪口呆。
西山寺壁画共有六十四幅,暗含着八八六十四的卦经,每幅图案都有其各自的隐喻,既有着对的精湛解析,也含着对禅理的疏证,只是无人能参透其中的释道合一。这是萧云第一次走进西山寺,第一次看见如此辉煌华丽的壁画,如刀的双眉皱得弥紧,愁云久久未散。
“大师,有话要说?”萧云没有回头。
“呵呵,四十多年前,有一个青年跟你yīyàng,看着同一幅壁画发呆,也问了我师父智弘大师同一个问题。”常藏法师淡笑道,他的年纪已经是六十好几了,按照孔圣人的说法就应该是到了六十耳顺的境界,无论听着什么,甜言蜜语也好,脏话连篇也罢,都会一耳进一耳出,平常也很少会跟一个普通香客有如此多的言语交流,只因为他方才无意中看到了萧云戴在胸前的那一块上弦月古玉。
萧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了第二十九幅壁画上,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师父吟了一句诗。”常藏法师轻声道。
“哪句诗?”萧云问道。
“千岩万壑不辞劳,到底方知出初高。”常藏法师轻声吟道。
“唐朝黄檗禅师的诗!”萧云低呼道。
“你比那个青年厉害。”常藏法师微笑道。
“大师过奖了,这些壁画是你画的吗?”萧云问道。
“不是,是一代高僧智光禅师在黄栌寺画的,我只是让人临摹过来而已。”常藏法师说道。
萧云恍然。
“不同的人,总是会流连在特定某幅壁画的前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常藏法师问道。
“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吧。”萧云回答道。
“你又说了那个青年曾经说过的话。”常藏法师微笑道。
“难道不是?”萧云讶异道。
“如果是的话,智光禅师所作的高深壁画,就和普通的画作没什么区别了。其实,这些图案都暗含了人的某种情绪,如果某个人在某一幅画前流连下去,正是说明了这幅画恰好契合了他的当下的心情和处境。”常藏法师耐心解释道,他的两道微白的禅眉沾了一些水珠,看上去闪闪发光。
“那我看的这幅呢?”萧云指了指第二十九幅壁画,那里一条瀑布疑似银河落九天。
“呵呵,又是同一句话。”常藏法师忍禁不俊。
萧云干脆摸起了鼻子。
“忧虑感,不安之念,面对着困境,湍流的瀑布好像外界的巨大压力。”常藏法师简明扼要。
萧云一惊,轻叹了口气。
自己的处境正是如同画作一般,南宫伯玉的失踪,黑龙团背后势力的重重施压,举步维艰。
“还记得刚才我念黄檗禅师的那句诗吗?”常藏法师又问道。
“记得。”
“下一句是什么?”
“不知道。”
“没有下一句。”
“嗯?!”
“因为下一句,是另外一个人接上黄檗禅师的。”
“谁?”
“一个落魄青年。”
“他接的什么?”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好句!这个落魄青年是谁?”
“李忱。”
“唐宣宗!”萧云惊呼一声。
“嗯。”常藏法师微微一笑,准备离去。
“大师请留步。”萧云出言挽留。
常藏法师回头。
“那个和我问了很多同样问题的青年又是谁?”萧云迫切问道。
“张至清。”常藏法师淡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