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紧握成拳的手微微一抖,愣愣地看着他,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却答不出一个字来——如果他问他“为什么来问这个”,他倒是有个花了半夜的时间编出的理由可以抵挡,可他问他“谁”……
“因格利斯!”缺乏耐心的伊斯叫道,意外地把埃德从这样的困境中拯救了出来。
老法师很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再追究这个问题,枯瘦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敲在杯沿。
“啊……我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他说。
“您见过他?”埃德小心翼翼地问。
“哦,不只是‘见过’。”因格利斯狡黠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曾经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有段时间我一心一意想要找一个好学徒,让我所掌握的一切能够继承下去,艾布纳?莱因是难得被我看中的孩子之一。他的父亲是奥涅塔一个做布料生意的商人,对自己沉迷于魔法的儿子束手无策,甚至有点害怕,当我带走他的时候,他的母亲哭得声嘶力竭……他的父亲倒似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法师把举到唇边,茶水沾湿了嘴唇,却并没有喝下去,像是突然间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在他身上花了五年的时间,最终还是把他送回他父亲身边。”他叹息着,“他的确很有天赋,聪明而专注,但却太过急躁史上第一祖师爷。我告诉过他无数次,想要掌握魔法的秘密,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学习,需要苦心的钻研与磨练,他却总想找到一个轻松快捷的方法,就像一夜之间,在梦里就能了解整个宇宙的奥秘……他不明白,太过轻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会轻易失去。有些事,是没有捷径的。”
埃德垂下双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所失去的一切……也是因为得到得太过轻易吗?
“……所以他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伊斯不耐烦地问。
“艾布纳回到了父母身边,但并没有待上多久。”因格利斯不紧不慢地继续着,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急躁而打乱自己的节奏,“他跑去了南方,通过试炼,成为了法师协会中的一员,被东塔的灰袍坎迪安收为学徒,在尼奥的大法师塔又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法师塔是个极其可笑的地方,大半的人把时间与精力浪费在彼此的勾心斗角上,我不知道艾布纳在那里到底学到了些什么,但他之后最为出名的,是他对各种魔法生物……包括龙的了解。”
伊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他对魔法生物的兴趣大概来自坎迪安,他的老师。灰袍坎迪安声称自己小时候见过大陆上最后一只狮鹫,没人知道那是真是假,但坎迪安一直想要拥有一只魔法生物作为自己的魔宠……不是那些被魔法改造过的动物,而是真正的、天生的魔法生物……他也是因此而失踪的,老实说,我怀疑他是失踪在了某个‘真正的魔法生物’的肚子里。”
他抬头对着伊斯笑了笑。
“……我母亲没有吃过那种东西。”伊斯硬邦邦地回答。
埃德觉得他在因格利斯脸上看到了某种类似遗憾的神情。
“无论如何,艾布纳从坎迪安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龙的知识。”老法师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二十多年前,艾伦?卡沃和他的同伴们在认为他们有可能得对付一条龙的时候,特地去拜访了艾布纳,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两百年再没出现过一条活的龙了,像艾伦那么谨慎的家伙,不会单凭一些传说就去对付那么危险的生物……他们最终能杀掉安克拉玛拉斯,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埃德有点担心地偷眼看了看伊斯。伊斯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算平静,毕竟,他一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而他根本没办法去报复那些将他抚养长大的人。
但埃德仍然微微有些恼怒——老法师没有明说,但他看似客观的叙述里分明带着一丝挑拨的意味。
“穆德。”伊斯突然把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的木魔像。
“老头子到底在哪儿?”他突兀地问道。
穆德摇晃着身体,缓缓比出一个手势。
——外面。
它说。
埃德怔了怔,双眼在惊讶中越睁越大,茫然瞪着地面前满脸皱纹的老人。
因格利斯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那是种埃德无法形容的笑容,稀疏的眉梢和皱巴巴地往下耷拉着的眼角笑出堪称诡异的慵懒与娇媚,让埃德一瞬间毛骨悚然,几乎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是哪里露馅儿了呢?”老法师问,声音轻柔婉转,皱巴巴的皮肤一点点变得光滑、白皙而丰满,黑色长发从肩头垂下,双眼深邃如夜空……
“……白鸦?”埃德呆呆地叫出声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