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鲁邦看着众多学生,在最终淘汰赛阶段,都不讲任何情面礼仪,放手一搏时暴露出狼狈的决斗姿态,却感受到了莫名的美。
“只是半年,仅仅半年。”鲁邦院长感叹着,握住魔杖的宝石,向着擂台处远眺:“我怎么感觉,好像这些小孩子都变了一个样子。”
西蒙斯主任站在老友身侧,眼神飘忽游离不定,加拉哈德的高年级学生大多都是蓝石人,他们是沉静、睿智、博学多才的精英,很少会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战斗意志,就像是回到蛮荒时代穿着皮裙手握长矛的猎人那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不得不承认,枪匠教授的技艺确实有点东西。”
哪怕是毕业组的决斗,只要对决双方的魔杖差距不大,能施展出来的灵能魔术不如橡皮子弹那样,是速攻魔法,不能在第一回合直接挫败对手。
好比洛克·泰森的吹火筒,这种技法确实能杀死强壮的灾兽,吓退大部分地下环境中的失智怪物,但是十六米见方的擂台实在太小,能留给法师们发挥的空间也太少。只要流星能扛过第一轮烧烤,开辟出冲锋的道路,他就能紧紧握住胜利。
西蒙斯主任没有硬钻牛角尖——
——他再也不嘴硬,因为现实不会讲魔术礼仪,也不会留给学生们行礼施法的时间空间,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情。
就目前场上的优胜者们,他们骑士战技课的成绩,都是非常优秀的,几乎都拿到了一学期满学分。
青金和部分星界混种能名列前茅,那是灾兽体质对智人的无情碾压。
魔术师也可以学习骑士战技,这并不冲突。有很多学员在意识到自己灵体短板棍棒无力的事实之后,反而放弃了投送飞行道具的想法,改用附魔仪式来强化棍棒的直击伤害,锻炼肉身的抗击打能力,对他们的魔杖灵能主业来说,是一种绕远路的行为。
但正是这种绕远路,却在反复锻打着这些学生的意志,持续半年的铸造敲击,让这群怕疼的孩子与自己的肉身重新相识。
鲁邦指着一对小红小蓝,都是姑娘,还是同班同学,这对选手刚刚决出胜负,下了擂台就四手紧握抱在一起,变成了两个小哭包。
“我上一回看见这种情景,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那时候有很多英雄人物,人们都充满了希望——年轻人有榜样,从不会颓丧泄气,哪怕输了也没关系,对手不是绊脚石,不是夺走荣誉的竞争者,是最好的伙伴。”
西蒙斯偏过头,看向体育场的观众席,有无数的人们此起彼伏,跟着学院派系的图腾旗帜逐个站起,像是一层层海浪。欢呼和呐喊助威的声音让他迷离神往。
“这真的是淘汰赛吗?鲁邦,我看不懂了。”
要知道历年的贤者之杯,都是初选决出魁首,所有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几个年轻才俊身上,毕竟那是巴拉松全村的希望,灵能的天赋是上天送来的礼物——极少极少的人,才会在成年之后逆天改命,往往是三岁看到老,故而家世出身变得极为重要。
到了淘汰赛阶段,都是在垃圾堆里挑宝贝,蓝石人不像红石人那样活泼,学生们经过一两次失败,大多都没有斗志,没有锐利的精气神,决斗遴选会变得非常难看。
西蒙斯会说出这种话,也是因为今年的贤者之杯大不一样。
无名氏的两兄弟作为老师和助教,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不知道给学生们打了什么鸡血,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淘汰赛阶段的观众们喊出贝斯特月神杯的气势来。
这是一种西蒙斯主任难以理解的魔法,鲁邦院长能理解一部分,因为他参与过上两个时代的贤者之杯,既是参赛者,也当过裁判,明白友谊是最神奇的魔法。
孩子们总是需要朝气,需要生命力,需要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
这些学生会那么在意输赢,在淘汰阶段变得无比认真,因为骑士战技给了他们另一次机会,比起授石和赠杖等等仪式,这种机会是人人都能抓住,能紧紧握在手里的。
鲁邦院长一直都想研究杖石合一的工艺,赐给蓝石人另一种[公平]——
——因为乘客一生只有一根棍棒,这位督灵老师的脾气可不好琢磨,如果能够人为控制,让棍棒变成魔术师的法杖,变成工具,就有乾坤再造的可能性,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功绩。
枪匠传授给学生们的骑士战技,就像是另一种魔杖,只要万灵药还在,能治好伤痛疾病,能让人四肢健全,就可以百炼成钢。
在院长大人浮想联翩时——
——西蒙斯主任却气急败坏开始心焦。因为无人机镜头下,他的孙女被淘汰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
鲁邦:“冷静下来,西蒙斯...很多人都在看着你。”
西蒙斯怒极攻心,抓住鲁邦的胡子紧张的叫嚷:“我们给她造了那么厉害的魔杖!她的灵能天赋也不差,为什么会倒在第一轮?!我不理解!”
鲁邦:“凡事都有原因,只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吧...”
西蒙斯翻了个白眼:“运气?我从不相信运气!露娜会被运气击败吗?她二十一岁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贤者之杯!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整个家族都为她蒙羞呀!”
“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鲁邦指着大荧幕:“你看看你的孙女,看看露娜,好好看看她吧。”
“一定是裁判吹黑哨!狗日的!”西蒙斯从未如此愤怒,这头狡猾的胡狼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失去理智,如今破防爆粗,只因为他最关心的孙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交了一份零分答卷,好比凡俗世界里,高三的优秀学霸却在高考时拉了胯一样。
西蒙斯主任是关心则乱,眼神飘到主会场的大屏幕时,所有的愤怒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的孙女哭唧唧的,把头埋在伙伴的怀里——
——露娜小姐脸上的妆花了,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看得西蒙斯心疼又愧疚,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羞耻感又要将他的头脑冲昏过去。
“枪匠!枪匠!枪匠!”
“我在呢!”雪明远远的应了一句。
西蒙斯:“都怪你!我的孙女被淘汰了!都怪你啊!她被你教出来的好学生用骑士战技打败了?!”
雪明举起双手投降:“不,不不不!主任!你恐怕很少关注露娜小姐,这个学生很刻苦,很用功,哪怕是骑士战技这十六分她也拿满了,确实是个学霸,我很欣赏她。”
“那凭什么...她凭什么输啊!”西蒙斯的额头暴起青筋,注意力却被主舞台的赛场直播吸引去。
大荧幕里,哭哭啼啼的露娜被对手抱在怀里,那是她的同班同学,同为二十一岁毕业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露娜。”
“我希望你理性的看待这件事,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是技不如人实力不济,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来自抽签匹配。只因为你遇见了我。”
“在擂台上,你的两次失败都不是因为你不好,你遇上的第一个对手,是哈斯本·麦迪逊,他是闪蝶呀——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西西弗斯的神话》说过——失去希望并不就是绝望。地上的火焰抵得上天上的芬芳。”
“我们足够优秀了,没有人要为这场失败负责。”
江白露如此说着,给露娜递卸妆棉,送水过去,满脸的歉意。
全场的观众都看见西蒙斯主任的孙女一边呜呜嘤嘤的哭着,一边翻白眼骂道。
“你那么强,他妈的到底是怎么来败者组的呀!”
江白露捂着额头同样翻了个白眼。
“我本想找流星哥哥借辉石和棍棒来比赛,结果第二轮复选匹配到他,直接判负,我也是匹配系统的受害者呀,咱们是同班同学,遇上你都算缘分。”
这时候导播有点搞人心态——
——镜头切到了步流星选手。
流星蹲在小卖部啃冰棍,手边没有铁骑士,玫瑰辉石大狼面具也借给白露了。
再次上电视的他非常沉稳,比着奇怪的手势和观众打招呼,只说了一个字。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