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瞬间,周围粉碎的柏油路面与行道树细微碎片,如同尘埃般四散。
轰的一声,伴随着风的怒吼,尘埃在上条的眼前被切成八块。
“啊──喔喔!”
只要用右手一碰就会消失──即使脑中有这种想法,在那一瞬间内心却选择了闪避。上条甩动头部,顺势弯下身躯,七道刀芒从头顶闪过,让上条的心脏几乎冻结。
没有任何计算与胜算。能够躲过这次攻击,单纯只是因为运气好。
接着,再一步──上条一口气踏出四步中的第三步。
虽然不知道七闪这种攻击的原理是什么,但毕竟还是由“居合斩”发展出来的。
那是一种以刀出鞘的动作来增加速度,发出一击必杀攻击的古代刀法。
反过来说,当刀身已经出鞘,就是无法使用“居合斩”,处于无防备状态的“死之体”。
只要下一步能冲到神裂眼前──就赢了。
但是上条的这最后一分胜算,也在“叮”的一声轻响下化为泡影。
刀入鞘了──如此快的速度,如此细微的金属声。
七闪。
轰的一声,就在上条的眼前,零距离的位置炸裂。
身体的反射神经还来不及下达紧急回避指令,七道刀芒已经来到上条的眼前。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朝着眼前的刀芒挥出了右拳。不是为了攻击,而是类似一种消极的防御动作。就好像为了接住砸向眼前的球而伸手阻挡。
但是,只要是“异能之力”,就算是神或是吸血鬼的力量,也会被上条的右手完全抹杀。由于距离非常近,所以七道刀芒并没有分散,而是聚在一起向上条袭来。
只要用幻想杀手触摸到,就可以一口气将七道斩击全部消除。
在月光下闪耀蓝色光辉的刀芒,温柔地触摸到上条的拳头,触摸到拳头上的手指皮肤。然后,陷了进去。
“什么……?”
没有消失。即使被幻想杀手触摸到,这不可思议的刀芒却依然没有消失。
上条急忙想要缩手,但是根本来不及了。就好像自己把手伸到挥动的日本刀前面一样,如今刀锋已经砍在上条的右手上。怎么可能来得及缩手?
神裂看着上条,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个瞬间,一阵肉裂血溅的声音传了开来。
上条用左手握住血流如注的右手,当场跪倒在地。
令人惊讶的是,上条的五根手指竟然没被切断。
当然,绝对不是上条的手指特别强韧,也不是神裂的刀法不够纯熟。上条的手指没被切断,完全是因为神裂手下留情。
上条跪在地上,抬头往上一看。
以蓝白色的满月为背景,神裂就站在眼前。而在神裂的前方,有类似红线的东西。
看起来就像蜘蛛丝。沾上露水的蜘蛛网。完全是因为上面沾着上条的红色鲜血,所以才能被上条以肉眼观察到──七根钢丝。
“原来是这么回事……”上条咬着牙齿说道:“……原来你根本不是魔法师?”
那把长到不像话的日本刀,根本只是幌子。
上条看不到拔刀那一瞬间的动作,也是理所当然。因为神裂根本没有拔刀。她只是将刀从刀鞘中稍微拔出,然后又推回去。这个动作,完全只是为了掩饰操纵钢丝的手。
上条的手没事,就是因为神裂在上条五根手指被切断前放松了钢丝。
“我说过,史提尔已经告诉我了。”神裂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这样你明白了吧?我跟你在能力上的量与质上完全不同。就跟猜拳一样,你再怎么出你的石头,也是赢不了我的布的。”
“……”
上条握紧了沾满鲜血的拳头。
“不过你可别误会。”神裂用着一种近似疼惜的眼神看着上条说道:“我的能力可并不是只有‘七闪’这种小技巧而已。七天七刀绝对不只是装饰品。如果你破解了我的七闪,就会见识到我真正的杀着‘唯闪’。”
“……”
紧握沾满鲜血的拳头。
“更何况──我还没说出魔法名。”
“……”
握紧。
“请不要让我说出魔法名,少年。”神裂咬着嘴唇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说出那个名字。”
握紧的拳头正在发抖。这家伙跟史提尔不同,并不是只靠一招半式闯天下的庸手。一切基础,一切本质,一切根基,都跟上条不可同日而语。
“……谁要认输啊?”
即使如此,上条依然没有放开握紧的拳头。虽然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但却依然紧紧握着。
当初茵蒂克丝被她砍伤背部的时候,也没有选择认输,只为了想救上条。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少废话!你这个混蛋机器人!!”
上条握紧沾满鲜血的拳头,朝眼前这个女人脸上挥了过去。
但是,在拳头抵达之前,神裂的鞋尖已经顶在上条心窝。原本肺部的空气,全部都从口中吐了出来。接着,七天七刀的黑色刀鞘如同球棒,朝上条的脸上一击。上条的身体在空中旋转,最后肩膀朝下摔在地上。
在上条还来不及叫唤之前,就看见了神裂的长靴鞋底,正打算把自己的头踩烂。
上条急忙向旁边滚开,就在这时,
“七闪。”
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七道斩击把上条周围的柏油路面斩得粉碎。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细小的碎片如同子弹一样飞散,上条的全身就暴露在这豪雨般的撞击中。
简直像是同时被五、六个人围殴的痛楚,让上条在地上不断打滚。接着,他听见神裂的长靴在地上踏得喀喀作响朝他走来。
他心里想着一定要站起来……但是双脚却像累坏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够了吧?”神裂用近乎疼惜的细微声音说道:“你何必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能够在伦敦排名前十名内的魔法师手下存活超过三十秒,已经很了不起了。我相信她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不会怪你的。”
“……”
虽然意识已经逐渐朦胧,但是上条还是在心中想着。
是啊,不管自己选择怎么做,茵蒂克丝都绝对不会责怪自己。
但是……
正因为她从来不责怪别人,只会一个人苦撑,所以上条才更不想放弃。
上条无论如何,都想帮助那个即使受尽艰辛,也能露出完美笑容的少女。
如同一只濒死的昆虫,上条勉强自己握住了早已失去机能的右手。
身体……又能动了。
又能动了……
“……为什么?”
上条瘫在地上,用细微的声音说着:
“做这种事,你一点也不高兴吧?你跟那个史提尔是不一样的人吧?即使是敌人,你也舍不得下杀手……如果你愿意,可以将我招招致命,但是你却没这么做……可见你还是个拥有怜悯之心的‘人类’对吧?”
神裂已经表示过好几次了。
希望能在说出魔法名之前,解决这一切。那个名叫史提尔.马格努斯的魔法师身上,根本看不到这种怜悯之心。
神裂火织沉默不语。但是因疼痛而意识模糊的上条,却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变化。
“既然如此,你应该了解才对。一群人追赶一个弱女子,让她饿得昏倒在地……甚至用刀砍她的背……这种事根本不该发生……你应该了解才对!”
对于上条这些泣血之言,神裂只能默默地听着。
“你知道吗?因为你们的关系,让她失去了一年以前的记忆……你们到底是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才让她变成这样的?”
神裂没有回答。
上条完全不懂。如果是为了拯救患了不治之症的小孩,或是为了让死掉的情人复活,为了类似这样的“需求”,所以才想要成为能够扭曲世界一切法则的“魔神”,因而追赶茵蒂克丝,想要夺取十万三千本魔道书,那还可以理解。
但是,这家伙却不是这样。这家伙只是“组织”里的一分子。
只因为上面的人吩咐,只因为这是工作,只因为这是命令。就因为一句话,就因为区区一句话,就可以追杀一个少女,砍伤她的背?这太荒谬了。
“到底是……为什么?”
上条不断重复地问。咬紧牙齿吐出一字一句:
“我只是个……即使赌上性命,不要命地战斗……也无法保护一个女孩的丧家之犬。我只是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把茵蒂克丝带定,却什么也不能做的弱者……”
如今的上条就像个孩子,随时会哭出来。
“但是……你不一样……”
上条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以你的能力,可以保护任何人,任何东西……你可以拯救任何人……”
上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了。
……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么做?”
上条终于说出口了。
心中的不甘。
如果我能够拥有像你一样的能力,我可以保护任何想保护的人。
真不甘心。
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把她的力量用在迫害一个女孩?
真不甘心。
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似乎比眼前这个人还没价值。
真不甘心,流下来了。
“…………”
沉默。无比的沉默。
如果上条的意识清楚,一定会感到惊讶吧。
“……我……”
因为神裂竟然被逼得不知所措。几句话,就把伦敦排名前十名内的魔法师逼得不知所措。
“我本来也不想伤她……我不知道她身上的修道服‘移动教会’的结界消失了……我以为绝对不会砍伤她的……”
上条无法理解神裂说这句话的涵义。
“我也不是心甘情愿做这种事情……”
神裂继续说道: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无法继续活下去……她会死。”
神裂火织就像个快哭出来的小孩般说着:
“我所属的组织名称,其实跟那孩子一样……是英国教会的──‘必要之恶教会’。”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吐出血泪一般:
“她是我的同胞──更是我最重要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