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的声音一变小,反倒是墙壁上油灯燃烧的声音变得特别明显。 尤吉欧带着莫名的不安回到长椅子上,接着拿起桌上的蓝蔷薇之剑并且缓缓将其收进剑鞘里。
虽然高级神圣术里头有能够找出他人所在位置的术式,但那需要大量的空间神圣力,所以没有媒体便无法使用。
何况只要在学院内,就不能在未告知的情况下使用以他人为对象的术式,就算只是无害的神圣术也是一样。因此尤吉欧只能坐在长椅子上静静等待结果出现。
异常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室内终于响起喀喀的细微敲门声。
一听见声响,尤吉欧随即呼一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看吧,谁叫你从窗子出去,果然擦身而过了吧’,心里这么想的尤吉欧从长椅子上站起来,快步横越房间并且把门打开。
“太好了,我正在担……” 话说到这里,尤吉欧便倏然闭上嘴巴。因为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红色与深棕色,而是被风吹乱的淡茶色头发。
一位既非罗妮耶也不是缇洁的陌生少女就站在走廊上。
她切齐的短发以及灰色初等练士制服都被雨淋湿,滴着水滴的脸颊完全没有任何血色。
让人想起小鹿的大眼晴因为焦虑而整个撑大,单薄的嘴唇也不停地发抖。
少女抬头看着呆立在现场的尤吉欧并且挤出细微的声音说:“那个……请问是尤吉欧上级修剑士吗……?”
“啊……嗯、嗯。你是……?”
“我……我是芙蕾妮卡·歇丝基初等练士。突、突然冒昧的来访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就是芙蕾妮卡吗……” 尤吉欧再次看了一下这名娇小的初等练士。
看见她不适合当剑士的纤细身体,以及应该比较适合编花冠的小手后,对于温贝尔竟然欺负这小女孩的怒气便再次涌上心头。
但在尤吉欧开口说话之前,在胸前紧握住双手的芙蕾妮卡发出狼狈的声音:“那个……我由衷地感谢尤吉欧修剑士帮忙处理我和温贝尔·吉杰克修剑士之间的纷争。所以……之前的事情我想您都已经知道,我也就不再说明了……但是吉杰克学长他今天晚上,又命令我……做出难以启齿的服务……”
可能光是这么说就已经感觉到烈火焚身般的耻辱了吧,只见芙蕾妮卡紧绷着让人惨不忍睹的苍白脸庞继续说着:
“我、我心想如果要继续接受这种命令的话,干……干脆就离开这座学院,于是便把这个想法告诉缇洁与罗妮耶,听到我说的话之后,两个人便说要直接请求吉杰克学长别再这么做而离开宿舍……”
“你说什么?” 尤吉欧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他握着白色皮革剑鞘的指尖迅速开始发冷。
“但我等了很久也不见她们两个人回来,所、所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记得是三点半的钟声响完后马上就出门了。”
目前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尤吉欧屏住呼吸并且凝视着走廊那边的门。这么说来,缇洁她们同样是在修剑士宿舍的三楼。
但是抗议与请求应该花不了这么多时间才对。
尤吉欧马上转头看了一下依然在风雨袭击之下的窗户,不过完全没有桐人回到房里来的动静。
在这样的暴风雨下,往来于初等练士宿舍之间至少也得花上十五分钟。做出没办法再等下去的判断后,尤吉欧便快速地告诉芙蕾妮卡说:
“我知道了。我会去看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你先在我们房间里等一等。然后……桐人回来的话,可以帮我请他到温贝尔的房间来一趟吗?”
留下以不安的神情点着头的芙蕾妮卡,尤吉欧立刻离开房问。
……
……
“……”
无声地望着外面的雨幕,夜灵的心绪难得的有些波澜。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坏天气?”熟悉的少女声音在夜灵身后响起。
夜灵没有转过身,而是一边欣赏着雨幕一点淡淡出声:“雨雪天就一定是坏天气?”
“难道不是嘛?”
“呵,世界上的一切好坏都与当事人所处的情况息息相关,比如说这雨,对于正在晾衣服的人,是坏天气,对于庄稼干旱的人,却是好天气。再比如说这教会的统治……算了,和你说这个,她会不高兴的。”
“她?你是指……最高祭司大人?”
“我会在乎其他人高不高兴吗?”
“……”爱丽丝无言,过了会,又道:“不久前最高祭司大人又召唤了一位整合骑士……”
“然后呢?”夜灵淡淡道。
“他……一直缠着我要拜我为师……”爱丽丝支支吾吾道。
“嗯,然后呢。”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爱丽丝莫名有种火气上涌的感觉,她深吸了口气,转头就走。
但夜灵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那窗外雨幕。
“人类……呵,究竟什么才是人类?”
喃喃低语只在耳边轻绕。
……
……
——杀人犯。怪物。
这是小时候,祖母讲的故事里最让尤吉欧以及哥哥们感到害怕不已的名词。
祖母说暗之国的亚人们没有必须遵守的法律与禁忌,即使同种族之间也会互相杀戮。
而尤吉欧在两年前就已经在尽头山脉的洞窟里亲身确认过这是事实了。
……我已经和那些哥布林一样了。
优吉欧的内心,正在剧烈动摇着。
因为他和他的伙伴一起,斩断了了想要玷污他们随侍的温贝尔的胳膊,斩杀了莱欧斯。
看着那和八年前一模一样的紫色窗口,听着里面的人影宣读着判决书一般的奇怪话语,优吉欧死死地咬住了牙。
他是杀人犯,他触犯了禁忌目录,坚持了两年多的梦想,这些天梦境一般的生活,都彻底破碎了。
随着莱欧斯那消逝的天命一起。彻底停留在了这一刻。
右眼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已经爆炸掉了,只能流淌出鲜血,但完好的左眼,泪水依旧可以正常流淌出来。
血与泪相互交织,浇灭了心头的怒火,浇灭了这两年以来热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