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仍然是要继续前进的?不管别人说什么。”老人并没有被嵊蓝的表情管理骗到,一语道破其深藏的用心和没说出口的“要你们管?”
书法老师笑,“我已经几十万年没有见过老师了,连他都没找到出路和终点,你确信没有走错方向?或许你以为的上升其实只是绕圈?”
这个可能性很大,也许我以为是向上其实只是向下,向地心进发到了颠倒的地球另一面——如果这颗树是个球的话。
但是嵊蓝并不打算卖弄这个“球无上下”的概念,因为他并不清楚如何解释脑子里的“地球”概念。
“去吧,去吧,年轻人,”老人宽宏大度地说,“总要碰一鼻子灰了才会成长。当然不听老人言,也未必会吃亏在眼前——或者前面就是终点也未可知,我老人家终还是半途而废了。”他酸酸地语气充满了颓废——似乎放弃了努力,漫无目的地游荡,是嵊蓝的错。
肌肉男走到嵊蓝面前,上下打量,没变胖也没瘦,没长高也没变矮——这一百年对这孩子来说就是一个上午的逃学时光。
嵊蓝说,“老师您还打算跟着我吗?”
肌肉男道:“不然呢?眼睁睁地看着你迷路、失踪?又不是没有先例。”他回头看看小老头。那位“迷路”的老人家做了个鬼脸。
嵊蓝说:“谢谢老师,只要向上,迷路也不怕——不是还有您嘛。”
书法老师耸耸肩道:“有我也没用!这儿是哪儿,我又没来过,怎么知道?早就晕了,碰到我的老师也纯属意外。”其实圣树上还有不少果子散落各地,他们活得够长久,兜兜转转都是认识的。
小老头说:“我当年瓜熟蒂落后,金击子根本没兴趣来杀我,估计没人想要个失去法相的破果子。想想实在没意思,后来就下定决心随便找个方向往上走……其实我也迷路了。”
三个人一起掐着嗓子笑了几声。
小老头拍拍嵊蓝的肩膀,“等你上到顶,回来告诉我一声上面有什么就行。”
嵊蓝点头。
小老头又说,“其实我只是看上去年老,若认真算,至少还有百万年可以活。”嵊蓝心想,爬得动也没看见你继续上!我看您是没那股子心气儿了,得过且过。当然这个话不敢当面说出来,讨打吗?我又不是不懂拐弯。
小老头看着肌肉男,“我们的命,就是这样,你跟他们不一样,有些事儿别掺合。”
肌肉男脸色有些僵硬,小老头拍拍他的胳膊,“他们全手全脚的,折腾得起……我们法相被夺,苟延残喘而已。当然,抢了我们法相的人也未得善终,早就死在了金击子之下。所以福祸相依,真是难言啊。”
嵊蓝点头,其实他很想问问是谁干的坏事,又一想,人死都死了,何必多此一问?这位耿耿于怀这么久,很难说仇恨之心与庆幸之意谁大谁小。
肌肉男明显并不认同老师的消极思想,但也没有说什么,嵊蓝觉得如果自己不在场,这二位能吵起来。他看看二位长辈都不再说话,便深礼,继续向上攀去。肌肉男在身后喊:“小心点,我可不一定一路相陪喔。”
嵊蓝回头挥手,送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天色渐渐暗淡,白雾开始生成——每一百年才有一个白天?这个世界可真够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