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头疼让谢清的手颤抖了一下。他马上放下笔,阻止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想下去。
但他已知道,这件事与他的记忆有关,与他有关!
他,谢清,应该就是那个语焉不详的执剑院长。
谢清不动声色地揉着太阳穴,仿佛只是抄写的间隙略作休息。一瞥之下见辛夷正往这边看过来,便随手拿起桌上那个青竹筒,向砚台里倒了些水。
辛夷却立刻走过来,还带着笑吟吟的神情。
“你这算是默许了么?”
“嗯。”
……
果然,第二天白筱筱看到竹筒杯里的水少了一半,就不问情由地开心起来,连离开时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兴奋。
但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青城山上、尤其是外门弟子中间,又传出了一些新的流言。
很难说流言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又是关于谢清的。
来到书楼的人一时间又变多了,其中很有一些女弟子,正是曾经日日跑来送谢清礼物、但被那无情的一把火伤了心的。
而当她们看到谢清的桌案上当真摆着一只青竹杯,谢清还很自然地用杯里的水研墨的时候,脸上就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辛夷开始了第二轮的头痛,或者说,自从谢清来到书楼起,她就鲜有不头痛的时候。
“要么……你再拒绝她一次?话说得狠一点,一了百了。”
某一天白筱筱照例放下水跑掉之后,她试探着对谢清说。
“为什么?”
辛夷叹了口气:“听说她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同门弟子已经没有几个愿意和她说话的了。”
出于嫉妒、或者类似于嫉妒的感情,首先是女弟子们不再理睬白筱筱。
她们大概是觉得,如果当初她们也像白筱筱这样持之以恒,那么现在得到谢清的承认的,就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个,也许全体。
小孩子总会以这种可能发生的幻想,来弥补曾经的遗憾。
而女弟子们的杯葛也影响到了男弟子,大部分人又影响了小部分人。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白筱筱的年轻弟子,都渐渐觉得,远离她才是安全的选择。
而这些事,白筱筱没有对任何人说。
她不说,总有人会说,因此辛夷得知这些,也没有花太多工夫。
只不过辛夷对谢清的反应并不很乐观。
以她的了解,这人能够轻描淡写地回答一个“哦”字,就是给你好大的面子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清露出一种洞悉的神情,缓缓道:“那是她的事。”
“什么?”辛夷讶然反问,不敢相信这句话背后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你、你说……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会这样……这样……”
“不论怎样,都是她的事。”
谢清十分给面子地补充了一句,目光就又垂到抄写的书稿上去了。
辛夷则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
她一直以为谢清是个凭直觉行事、不隐藏自己心思的人。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失忆了,他一定也希望尽快和同门恢复到过往的那种关系。
另一方面,就是他带给人的那种感觉:冷峻而骄傲,他大概根本不屑于去耍什么心机手腕。
辛夷甚至私下想像,他过去一定和掌门的关系最好,却跟顾松龄、宇文明珠那种长袖善舞的人合不来。
这也是为什么顾松龄等人似乎在暗暗针对他的原因。
但辛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筱筱目前的这种处境,就是谢清算计的结果。
至少,也是他故意放任。
他大可以像拒绝那些女孩子一样,直接把白筱筱赶走,而不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接纳下来。
甚至他还好像给了白筱筱希望。也是这种希望,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不得不面对周围几乎所有人的敌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辛夷越想越是生气,几乎要把谢清揪起来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还是默默地走开了。
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做,所有的事都是白筱筱做的。
所以承受后果的也只能是这个弱小的女孩子。
而谢清,就像是海岸上的一块石头,海浪如何扑上来,又如何退去,都和他没有关系。
——也算那孩子倒霉,碰上这种冷酷无情的家伙!
辛夷愤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