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加油的?”易凌看到秦向臣翘起嘴角,不过很快又消失了:“吼了一阵不知道喝饮料润润喉啊?你拿这个当装饰吗?”
易凌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半瓶绿茶呢。
“你喝不?”
秦向臣怪异地看着他问:“该不是因为要给我留着所以你才没喝吧。”他想如果是易凌绝对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呃,不是吧。是我忘了。”
秦向臣不再纠结这个,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绿茶是买给我的?”他以为易凌又要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掩饰,所以也准备了话来反驳。可谁知他竟然坦然大方地承认了。
“是啊。我发现你好像只喝这个所以特意给你买的。”
“为什么?”他有了追根究底的好心情。
易凌想到底该不该把心里的话跟他说。
“莫不是你,喜欢上我了吧?”秦向臣没心没肺猜测着说。
“嗯,也可以这么说。”这回轮到秦向臣被吓到了,他没想到易凌竟然是这样一个大胆的人。跟当初的印象简直是相反嘛。
易凌继续说:“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所以应该可以和你做朋友的。”他把秦向臣当朋友,那么对朋友好就是天经地义的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朋友?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啊,说得那么文艺。”
“我……想错了?”易凌听不出秦向臣话里的意思,以为自己又自作多情了。惊惶的样子早没了刚才那种自在舒适的气度。秦向臣发现,像易凌这种人总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一有不对的地方立刻变得小心起来。样子看起来畏缩,气质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就这样吧。”
易凌直到下午的课开始很久后还在想秦向臣说的就这样是指哪样。
席勒曾说过:时间的步伐有三种,未来姗姗来迟,现在像箭一样飞逝,过去则永远静立不动。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校园跑到边落满了小黄花。高一年级篮球比赛也在三天前落下了帷幕。高一年级最后的冠军终于不负众望地落在了十八班,学校为此特别奖励了球员一千块钱。
秦向臣他们商量后决定拿七百来请客吃饭,剩下的三百用来给班上其他同学买零食什么的。可是说到请客那肯定是要请班主任的,尽管他们不太愿意但还是给老师发出了邀请。
吃饭的地点选在一家大型酒楼,他们一致同意吃火锅。开了个包间等到所有人来齐后易凌才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让大家好好吃,但不能喝酒。
听到这个消息后,吴昊还假装遗憾地感慨:“看来老师是没这个运气了。”
左柏很兴奋,招呼大家:“点菜点菜。既然老师不来了那不妨碍我再叫几个人过来吧。”
李屿提醒他:“小心资金不够。”
“反正来的人不多,她们吃得也不多。如果钱不够的话咱们再凑呗。”左柏兴奋地打着电话,二十几分钟后袅袅婷婷地来了四个女生。在吃饭过程中左柏才介绍,原来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女朋友。其余三个都是他女朋友的好朋友。她们都是七中的女生,比他们还要高一届。
易凌是除了队员外唯一被邀请来的外来人员。他平时除了跟秦向臣比较熟之外跟其他人都不怎么熟。用左柏的话说那就是只有催作业的交情。他见到女生很害羞,也没人跟他说话,只好闷头吃饭。
“咦,那位是?”其中有个女生指着闷头吃东西的易凌问。
“喔。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吴昊解释。
“班长?那不是很厉害咯。”有女生称赞。
“只有念书最厉害。”坐在易凌旁边的秦向臣给他夹了一块年糕笑:“平时可是很害羞的。见到女生连话都不会说。”
听到秦向臣这样说他,易凌简直想要落荒而逃了。
“再低下去小心把脸低到碗里。”
“呵呵。”有女生忍不住笑了出来,易凌耳朵都红透了。他觉得秦向臣简直是故意让他在大家面前丢脸。
“你是在研究大米的体积吗?”秦向臣实在看不过去了,手捏着易凌的后颈硬是迫使他把头抬了起来。
“蛮可爱的啊。”左柏的女朋友说。
“又脸红了。”左柏女朋友的一个好朋友说。
“好小啊。”
易凌不喜欢自己成为大家的焦点,那只会让他手足无措。房间里太闷了,易凌觉得自己已经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幸好这时秦向臣把话题转移开了。
“左柏,你也可真够意思的。有了媳妇儿不早说,瞒着我们到现在。”
“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更可况这一个多月大家不都忙着吗?”
吴昊起哄:“该罚酒。”
易凌条件反射地说:“老师说了不能喝酒。”
李屿嗤笑出声。左柏被扫了面子,面有阴郁地说:“老师都没在,班长你可真够尽职尽责的啊。”
易凌看秦向臣好像也不太高兴,只得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说说而已。”说完就绝对地闭口目不斜视地吃自己的饭。
没有了易凌在一边的唠叨,他们几个果然把班主任的话给扔到了马里亚纳海沟。找来服务员要了一扎冰啤,除了易凌男的女的都豪爽地干了。中间还玩了几个游戏,输的人罚酒喝。易凌没有参与,只做壁上花观看。
学校十点半关门,他们必须赶着时间回去。
虽说啤酒不醉人,但是身上那股子酒味怎么都瞒不了人。从刚进校门开始路过的学生都在看他们。易凌只有祈祷宿管处的阿姨感冒了鼻子不灵光。可惜的是易凌他们运气不佳,宿管阿姨不仅没生病,身体还倍儿棒。等他们一走进去就被拦下来了。
“好大的酒味。你们哪个班的?”宿管阿姨说着就拿出登记表就要记下他们。易凌看吴昊似有所行动怕他口气不善只好赶紧越众而出。
“阿姨,是我。”
“咦?是易凌啊。”
易凌笑着附和:“是我,阿姨。”
宿管阿姨本来是要登记的,但现在一看是这个全年级第一名,就有些为难了。
“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那个篮球比赛啊,我们班拿了第一。学校给发了奖金,然后我们就和老师出去吃了顿饭。由于太高兴了,也喝了点啤酒。”易凌认真地看着宿管阿姨的眼睛,努力想表达出一种真诚的心情。
“真的?”
“是真的。阿姨。”
看易凌急了,宿管阿姨笑了说:“我还不相信你嘛。嗯,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还有十几分钟就要熄灯查寝了,你们赶紧上去吧。”
“谢谢阿姨。”
在爬楼时吴昊说:“没想到好学生也说谎骗人啊。”
易凌小声地反驳:“好学生也是人啊。偶尔也需要谎言的帮助,只要那是善意的。”
“说谎就是说谎,谈什么善意不善意。”左柏没好气地说。
李屿拍了拍易凌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搞不好我们都要被记过。”
“不……不要紧。”这是第一次李屿跟他这样说话,易凌有些紧张。以前李屿和左柏从来不给好脸色给他看。
“完了!没水怎么洗澡,呆会儿老师还要来查寝,闻到酒味不一样死定了。”吴昊糟糕地叫道。
“嗯,我可以帮你们去打水。”易凌建议道。
“你一个人打四个人用的水?等你打回来老师也上门了。”左柏讽刺易凌不自量力。
“我和易凌一起去。”这时候秦向臣才开口。
“我劝你还是不要。”吴昊说:“你这满身酒味地在外晃,要是一不小心被老师给撞上了就惨了。”
“不要紧的。走吧。”到了三楼的寝室门口,秦向臣进屋提水瓶。易凌也赶紧进屋提水瓶去了。
秦向臣提了四个,易凌提了两个。
“你再去拿两个出来吧。”易凌劝说秦向臣。
“拿那么多干什么?够了。”
“你们四个人,再加我一个。六个水瓶怎么够啊?”
“我说够了就够了。再不走时间就快要到了。”易凌还想要回寝室向室友借,可被秦向臣拉着走了。
这一路上两人都快去快回,生怕撞见了老师。易凌回到寝室后不久秦向臣就过来了。
“李屿和左柏一起在洗,我过来和你一起洗。”说完也不等易凌同不同意自己就钻进了洗澡间。易凌在外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也跟进去了。
易凌自五岁过后就再也没有让妈妈洗澡,当然从此也不再裸体示人。其实每间寝室都配有洗澡间和厕所,足够四个人一起洗的了。易凌搞不懂为什么秦向臣还要过来跟他一起洗。
“不要像个娘儿们一样在那儿磨磨蹭蹭的,我还等着你给我擦背呢。”背着秦向臣终于把自己脱光了,转过身就看见秦向臣也□着面对他。
“你说你没事老脸红干什么?又不是女的,我还能占你便宜怎么的,快点。”
“为什么你不和吴昊一起洗呢?”易凌无奈只好接过秦向臣递过来的毛巾,边擦着背边问。
“刚才光顾着研究大米却忘了吃它么?一点力气也没有。”
易凌只是机械地擦着秦向臣的背,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我说。”秦向臣转过身来,易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老半天了还只擦我这一个地儿,什么意思呢?”
秦向臣看易凌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他抬起胳膊给他做了一个健美先生的标准动作然后无比自豪地问:“羡慕吧。”
易凌咽咽口水点头。
“转过身去,换我给你擦背。”秦向臣推了一下易凌,易凌就转了身。
“那个”他侧着脑袋看秦向臣。
“说。”
易凌想想还是有必要跟秦向臣说一下:“其实,我也有洁癖。”秦向臣用力地搓了一下,易凌“哎哟”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无言地指控秦向臣恶劣的行径。
“你在讲冷笑话吗?”
“不是。我……
可能是喝酒那晚易凌挺身而出的作为给了其他人一些不一样的感受。那之后的李屿和吴昊对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秦向臣也不再欺负他。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进。本来易凌在想,照这样下去他说不定可以跟其他几人做好朋友。未来的校园生活肯定会有很多美好精彩的回忆,他肯定也会更加开心不那么感到寂寞。
可事实上是谁也不知道时间或者命运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跳出来打乱你的计划,抑或破碎你的美梦。毫无预兆地,在高一下半学期秦向臣就转学了。他没有来学校,转学手续是他姑父来办的。易凌得知消息后立刻给秦向臣打了电话,可里面那个甜美机械的声音总是重复着说“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就这样,秦向臣没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了易凌的高中生活里,从此并未再出现。
回忆到这里易凌的心情还是久久地难以平静。分开了五年的两人又重新遇上,这样的缘分委实巧合了些。谈话时有几次都很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可话多次到了嘴边硬是被重新压回心底。他以为他们那时也算是朋友了,朋友转学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易凌确实感到有些伤心,或者委屈。或许是秦向臣给他的印象太过于深刻,而自己给对方的印象并不如想象的那样。今天看见他,还跟从前一般到哪里都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他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可自己心里为何却觉得惆怅呢?
从枕头下摸出关掉的手机,开机后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想起明早十点还有课,他尽量放空思想帮助自己入眠。许是今天的重逢来得过于震撼和突兀,就像他当初消失那样。易凌硬*着自己想些别的事情,终于伴随着鱼白的天际渐渐睡着了。
接到秦向臣的电话时易凌正在上课。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接,可想想在课堂上这样做又不太好于是按下了挂断键。没过几秒,又接到秦向臣的短信。
“在干嘛?”
易凌滴滴地按着键回复:“上课。”
很快那边也回复:“哦。下课后联系我,我在你们学校。”
易凌有些不相信:“你今天没课?”
秦向臣回复得简单明了:“逃了。”
易凌无语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好的。”
把手机放回到裤兜后易凌也没了起先听课的那份认真,侧着脑袋望着窗外。此刻他的心思就像那小鸟一样早飞向了无垠的高空去。
“我下课了,你在哪儿呢?”
“五教楼底。”
五教离易凌上课这地方不远。他赶紧收拾了书跑出了教室。
在五教楼底看见秦向臣的时候他靠在大门口边儿上。
“你课结束啦?”
“嗯。没课了。”他们一同走出教学楼。
“怎么不跟我联系?”
距离重逢那一天已经过了一周了。“哦。最近有点忙。”
“我不主动跟你联系你是不是不会给我电话啊?”秦向臣一副肯定的样子笑着问易凌。
“哪儿能呢,不是忙嘛。准备得了空去你们学校看看。”
“走。吃饭去。”
“还是先回寝室吧。”易凌抬了抬自己抱着的一大摞书。
秦向臣二话不说抢着抱走了一大半:“还以为你真的变了。可你这啰嗦的毛病还跟以前一样嘛。走走走。”
最后易凌还是跟着秦向臣去了校外,他们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馆子。秦向臣把菜单递给易凌,易凌也没推辞。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然后又把菜单转到秦向臣面前。他快速浏览一遍匆匆点了几个菜后又将单子递给服务员。
秦向臣慵懒地舒展四肢,全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这时候他才认真地打量起对面的易凌。易凌知道秦向臣在看他,可他装作不知情地将眼光瞄向别处。只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浅浅的绯红。秦向臣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秦向臣摸摸自己的嘴角,压住笑意反问:“我有笑吗?”
易凌看他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也没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就在笑。”
“对了。你现在还跟高中同学有联系吗?”
“嗯,有一些。”
“看啥时候有空可以把同城的那些老同学叫出来聚一聚。”
易凌盯着自己的大拇指甲说:“其实我们每年都有同学聚会。只是一直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这样啊。当初是走得有点急了。”
易凌将手压在桌子底下,问:“你,当初为什么突然转学了?”末了又好像怕什么似的赶紧说:“一直以来大家都挺好奇的。”那时候关于秦向臣突然转学在年级上引起很大一阵轰动。同时也流传出很多版本。这件事情还是隔了好几个月才逐渐平息下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向臣揉揉脑袋:“那时候我状态不好也不想念书,可能老师们的反应也特别强烈。我老爸还是决定把我转回B市比较好。再加上那时候家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走得匆忙就没有跟你们说。”
易凌双手交叉在一起握紧:“原来是这样啊。”这件事一直让易凌耿耿于怀了五年多,现在知道了答案却并没有放下心来的轻松感。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伤心,特别是在看到秦向臣以一种如此轻松的口吻诉说这件事的时候。“走得匆忙也可以跟大家联系啊。”
“要不什么叫人一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呢。手机不小心掉下水道去了,也不太记得你们的号码所以就没联系。谁知道在S市又遇上你了。”
其实易凌知道不联系是秦向臣自己太不在意了。如果真心想要跟大家联系的话,可以通过他姑父跟班主任联系。只不过是秦向臣自己觉得没有这种必要罢了。
菜陆陆续续上桌后,秦向臣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然后易凌看到他万分艰难地蠕动着嘴,样子颇为搞笑。
吃了一块后秦向臣嫌恶地盯着易凌正夹起的那块排骨问他:“你喜欢吃这种甜腻的玩意儿?”
排骨放进嘴里,易凌满足地叹了口气:“当然。你不喜欢?”
“鬼才会喜欢。”秦向臣看到自己面前的芹菜炒肉,想也不想地就给易凌夹进碗里。边夹还边热情地劝说:“吃啊。赶紧吃。”
易凌瞪着碗里的芹菜,看着对面人一副要笑不笑的脸。都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还是无时无刻地想整他,看他出糗。
秦向臣知道易凌是很讨厌吃芹菜的,他说那有股中药的味道,很难闻。他以为易凌会将芹菜一点一点地从碗里面夹出来,没想到易凌却将东西给全部吃了进去。
“我现在已经开始习惯吃这个了。”
对于秦向臣来说,惊讶也只是一时的。他笑容灿烂地说:“果然还是变了很多。”
易凌拨着碗里的饭说:“五年也不算是一个短时间,总有些东西是需要一个人慢慢去理解的。或许刚开始并不那么情愿,但是时间隔久了也就会慢慢接受了。”
“你是在跟我说芹菜?”
易凌回过神:“啊。”
秦向臣嗤了一声:“真是服了你了。吃点儿芹菜也能引发出一番生活感慨。”
“难道你从来不感慨?”易凌就不相信秦向臣没有遇到过对他很有触动的事情。
“生活嘛,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遇到事情不想着解决光感慨顶个屁用。”
易凌觉得自己额头已经出现了无数条黑线。经过了五年,秦向臣也没怎么变嘛,骨子里还是那么粗鲁。
“对了,等有空也把你女朋友带出来我们聚聚。”
易凌扒饭的速度停了一下才继续:“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秦向臣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你长得也不差,现在身高也拔高了许多。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哦。我想等有了稳定工作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像你这种男人还真是快绝种了。谈恋爱又不是结婚,考虑那么多干什么。有感觉了就交往,搞那么严重干嘛?”
正如秦向臣所说,易凌的确长得不差,喜欢他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可这么多年来他愣是对谁也没有动过心。其实在感情上他一直都是一个挺保守的人,如果实在不喜欢别人也绝不会为了一些额外的因素而去接受人家的心意。当然偶尔也会有感到孤单和寂寞的时候,他通常都是看看书或者纪录片什么的来打发内心的空虚。他不随意地对待自己的感情,也不随意地处理别人的感情。假如真那样做了,毁了的不只是对方,还有他对爱情一直抱有的一种信仰。他只是想对自己的感情更负责一点。
不想秦向臣再将目标对向自己,易凌赶紧问他:“你呢?听你的口气应该是有了吧。”
“嗯。其实见你的那天本来她也在。只是后来出去了会儿就没见到你。”
“哦。”易凌无意义地点点头,一副不甚关心地随意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秦向臣喝着番茄鸡蛋汤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三个多月了吧。”
连自己跟女朋友交往多久都记不得。秦向臣对感情如此漫不经心的样子,易凌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吃过晚饭,易凌又陪着秦向臣在校园内转了几圈。大部头的书还是秦向臣抱着,有几次易凌想跟他换着来却被他以牙签儿似的胳膊会被压断为由给嘲笑了。
易凌陪着秦向臣走在湖边的道路上。十月份的S城天气还算好,天空晴朗,气候温和宜人。易凌穿了一件单薄得有些透明的白衬衣,搭配一件淡蓝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这样的装扮很符合他干净的气质。秦向臣上身穿着一件无袖白色背心,里面套了一层灰色的薄衫。□穿了一条及膝修身的黑色短裤,穿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他的装扮简单随意,而且他天生俊朗英气,这样一路走过来倒是吸引了很多走过的女生回头。
秦向臣看看校园,感叹般地说道:“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又一个擦肩而过的女生将目光遗落在了秦向臣身上,他意味深长地对着易凌笑:“而且,美女也多。”看易凌只是笑笑并不是特别赞同他的话,他又问:“你不这样觉得?”
易凌说:“T大的女生向来都眼高于顶,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不在她们眼里。你嘛,是例外。”
秦向臣得意地炫耀:“你这是在变相地称赞我长得帅?”
易凌也有些惊讶:“几年不见你也变自恋了。”
秦向臣啧了一声才道:“我跟你说只有有资本的人才自恋得起来。那些长得很考古的人恐怕走在街上都会被人给乱棍打回家里去。”
“你可真够恶毒的。”
“无毒不丈夫嘛。哈哈。”
像这样跟秦向臣轻松自在地说笑对于以前的易凌来说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看来在这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变化的人也不仅仅只有自己而已。
在寝室易凌坐在床上对着电脑发呆。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忆着下午跟秦向臣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就连他轻微勾起的唇角也在当事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心地收藏在了心底。他略微收回心神点开一个名为“烟花易散”的文件夹,打开文件夹可以看见里面用序号整齐地排列好的文档。从数字上看已经排到了七百一十九了。易凌马上又新建了一个文档,编号为720,算一算恰好能赶上两年的时间。只是建好后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盯了文档一会儿后才慢慢打开缓缓写下一句话来。
“我期待的感情,他有。我想爱的人,他在。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的一往情深才能换来他的地老天荒。”
文档里只有这么四十个汉字,另外加上八个标点符号还不满五十字。这样简短的话就轻易概括完了自己今天的心情。如果复杂的爱情也能像这样能用简单的话来概括并处理就好了。
易凌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爱发呆,而且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每当空闲的时候他就会想秦向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心中也在暗暗期待着秦向臣的电话。易凌一直记着上次他说要找同城的同学出来聚会的。可是两个多星期过去了,他却没再接到秦向臣任何的电话。
易凌吧,平时不太容易主动跟人打电话,除非是有必要的事情。他有时候容易多想,而且某些想法还挺离谱。就拿主动跟人打电话这事儿来说吧,他觉得如果他主动了的话就会显得自己一开始的立场卑微下去了。本来他有心想要找秦向臣,但是实在鼓不起勇气打电话给他。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后他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没想到秦向臣竟然被折腾到医院里去了。问清了医院地址易凌就买了些水果赶去了他那里。
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焦躁起来。对方任何的一丝风吹草动到了自己这里就会被无限夸大,然后使人胆战心惊。易凌到了医院楼底没去跟其他人一样挤电梯,他选择爬了楼梯。
到了五楼他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秦向臣所住的病房。敲开门就看见一大帮人正围在他旁边说着什么。他穿条纹病服躺在床上,一个高挑的女孩就坐在他左边正削着苹果,还有几个人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可能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高昂的笑声连在门外路过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屋里的人在看见进屋的易凌后都停止了说笑,大概愣了一两秒后就有人跟易凌打招呼。可能是KTV那次见面时候的光线太昏暗,易凌也没看清楚几个人,不过还是有个大体上的轮廓。在这一群人中到底他还是认出了几个人。
秦向臣靠在枕头上笑着看易凌:“我以为你明天才会过来。”
看着一旁柜子上摆满了鲜花和水果,易凌特别不好意思地将买来的水果篮放在床头。大家都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呐呐地开口:“送你的。”
秦向臣斜睨了床头一眼,揶揄道:“看病人送水果篮,真老土。”
被秦向臣这样一说,易凌脸皮“噌”地一下子就红了。他有些害羞也有些恼怒。当时听到秦向臣住院了,他什么也没多想就随便买了点东西忙着来看望他。他只是心里着急,并不是敷衍他。
蹇文珊看不得秦向臣捉弄易凌这个老实的同学,于是就出言为他解围。
“秦哥。看在人家穿越大半个城来探病的份儿上,你也不应该跟人家计较这些。”
“就是。”崔意豪也在一边帮腔,还指着易凌的额头说:“你看看,这额头上的汗水。估计是为秦哥急的吧。这种朋友够实在。”
易凌尽量将脖子往后缩否认道:“不,不是。”
“肯定是爬楼梯给累的。”蹇文珊说。看易凌没反驳,他惊讶叫道:“我靠。你还真的爬楼梯啊。”
蹇文珊一副简直不可思议的模样让易凌赶紧对秦向臣解释:“电梯里人太多了,我想爬楼梯或许快一点。”
“易凌还没吃晚饭吧。”向先前那个削苹果的女生温柔地问他。虽然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可是他还是不太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人家。现在她在询问,他只好将视线移动到她身上。
一头栗色卷曲的长发,浅蓝色的长衫外套一件褐色的薄外套,泛白的破洞的牛仔裤一点也没影响她温婉的气质。是个令人感觉舒服的女生。
“这是我女朋友沈馨雨。”秦向臣指着易凌跟沈馨雨说:“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易凌。”
“易凌,我们要去吃晚饭,你跟我们一起吧。”沈馨雨热情地邀请他。易凌却婉转地拒绝道:“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是吗。”沈馨雨也不强人所难:“那你就在这里先陪向臣说说话。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好。”
其他一些人都站起来陆陆续续往门外走。
“走了啊。秦哥。”
“呆会儿让嫂子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走啦。”
易凌刚才并不觉得屋子里的人很多,可是等到人都走了后才发现清净不少。好像那些人一走连带的将屋子里的热闹也一并带走了。
房间里有两张病床,却只有秦向臣一个病人。怪不得那些人敢在屋里大说大笑。
“你真的吃了晚饭?”
“是啊。”
秦向臣抿着嘴笑摇摇头:“骗骗别人还差不多。现在七点半还不到,你从T大赶到这里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再加上等车堵车的时间。五点多钟你就已经吃了晚饭?不会觉得太早儿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点半才是你的晚饭时间啊,几年没见连习惯也改了?”
谎话被秦向臣拆穿了易凌只好不吭声儿了。秦向臣打开床头柜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些吃的东西放到易凌面前。
“先吃点垫垫胃。”然后易凌又听见他开始打电话:“待会儿多带一份吃的回来。”估计是在跟女朋友通电话吧。“嗯。对。他一贯这样害羞。好。”
挂了电话见易凌完全没动,秦向臣拿着一包薯片在他眼前晃晃问:“难道要我喂你?”
“谁要你喂。”易凌夺过薯片撕开封口:“你的腿怎么了?”
“哦,这个啊。在*场踢球时给人铲折了。”秦向臣说得轻松,可易凌听着就觉得身上痛得紧了。骨头都折了,想来那该得用多大的力啊。
“现在好些吗?”
“还行。就是打着这个石膏有点难受。”
易凌看着他那包裹得牢牢的腿,忍不住就埋怨:“再难受还不是得忍着。踢个球而已,有必要那么拼命吗?”
秦向臣嘿嘿笑了两声盯着易凌看:“你担心我啊?不过那什么,意外来得太突然,我也不是未卜先知不是。谁他妈知道会弄成这样啊。”
“在医院呆多久了?”
秦向臣脑袋枕着手臂说:“有个三四天了吧。”
“都好些天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
“不是怕打扰你学习嘛。”易凌知道秦向臣这人如果真是想要做什么事的话是很难阻挡的。这次估计他是忘了,这样说也仅仅是为了安他的心而随口胡诌的。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说这些也太见外了。”
秦向臣从来没说过跟他是朋友,那么他呆在他身边总觉得是一件非常突兀的事情。见秦向臣半天没回应,易凌羞怒得恨不能破门而去。
秦向臣欣赏完易凌丰富多彩的表情后才说道:“是啊。我们是朋友,所以不必见外。那么朋友,能不能带我去一下洗手间?”
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被秦向臣这话冲击得毫无踪迹。易凌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咕哝:“你是故意的吧。”
秦向臣不想让易凌看出自己的得意,亲密地搂着他的肩说:“哥们儿,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不是非常时期嘛。”
易凌怕他着急着上厕所,所以小心地扶起人。等秦向臣坐起来后易凌从床下拿起拖鞋给他穿上。屋子里有空调,易凌担心走廊有些冷于是又帮秦向臣披了一件外套。易凌比秦向臣矮很多,所以只能将秦向臣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手拿着点滴,一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地往外走。
“我很重吧。”
“还好。”基本上现在秦向臣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易凌身上。易凌身高略矮但是胜在力量还不算太差,终于半扶半抱地将秦向臣带到了洗手间。
到了门口易凌有些踟蹰。
“怎么了?”
“没什么。进去吧。”易凌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易凌不要乱想,现在他是一个病患,而他也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不要乱想,千万不要做出丢脸的事。
“你又害羞了。刚才。”到了便器前,易凌扶着秦向臣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结果又换来他低低的笑声。
易凌忍住脸上不断浮上的红晕,冷静地问他:“你能行吧?”
秦向臣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裆部再看看易凌,困惑地问:“你是指什么?”
易凌有种冲动想将手里的瓶子直接砸在秦向臣脑袋上。看他困难地单手扯着裤子,易凌只好将手里的瓶子递给他。
“拿着。”然后他就一直低着头认真地帮秦向臣脱裤子。
秦向臣看着易凌低着脑袋不说话,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从他发红的耳背可以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羞死了。
替秦向臣脱下裤子后盯着他灰色的三角内裤犹豫再三后易凌还是说:“接下来的你自己可以吧?”
秦向臣本想再逗他几句,但看他满面通红的脸就决定饶他一回。
“可以。”
易凌只好高举着瓶子背过身去。可能是憋得久了,他听见一阵“哗哗”的水流声和秦向臣舒服的叹息声。那声音就像纤细的小柳絮不小心飞进了耳朵里然后落在了心上,所到之处一阵酥麻的痒,撩人心火。
最后也是易凌帮秦向臣整理好衣裤又沿路返回。刚推开房门就听见沈馨雨的声音。
“快来吃饭喽。”
等到将秦向臣安顿在床上后,易凌才看向床头柜。一个大大的透明的塑料袋里装了几个白色盒子。
“易凌,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就随便点了一些。如果不喜欢也将就着吃一点吧。”沈馨雨一边打开塑料盒子一边说。有青椒肉丝、番茄鸡蛋、清炒韭菜什么的。
易凌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说:“没关系。我不怎么挑食的。”
沈馨雨把秦向臣那份饭菜弄好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勺子。把饭端到秦向臣面前就作势要喂他。
秦向臣立马偏开脑袋问:“你干嘛?”
“喂你吃饭啊。”
“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断了手,不需要你喂。”
沈馨雨好脾气地劝:“以前插针的是左手当然没问题,可现在不是啊。你又不是左撇子,怎么吃。”
“用勺子的话哪只手都没问题。”
“可毕竟不方便不是吗?万一到时候把饭撒了怎么办?”
秦向臣指着在一旁吃得香的易凌命令:“易凌,你来喂我!”
沈馨雨看秦向臣颇有些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的味道。她说:“人家易凌也是要吃饭的呀。这饭菜又不保温,呆会儿冷了你让人家怎么吃。”
易凌看沈馨雨很是坚持的样子于是只好对秦向臣说:“你就好好吃饭吧。”
秦向臣想想沈馨雨说得也算有理,于是便妥协了。
易凌吃饭时除非必要否则不喜欢嘴里嚼着饭还东张西望的。此刻尤其如此,他总是觉得自己左边喂饭的亲密画面很是扎眼。
“对了,韩辙说他晚点过来照顾你。在他过来之前我恰好还能陪你多聊会儿天。”沈馨雨又将吃完的饭盒给收拾好放在一边,顺便又给秦向臣倒了一杯水。
易凌挺沈馨雨这样说犹豫了一小会儿,以一种仿若开玩笑的语气说:“有我在这里其实韩辙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这怎么好意思。”沈馨雨说。
“没什么。我跟他也算是朋友,照顾他也不算什么麻烦。”
“韩辙本来今天就很忙,听说还有几分资料没有翻译完。如果易凌能照顾你,那我就让他不用过来了。”沈馨雨问秦向臣。
怪不得没有看见韩辙,原来是被事情给绊住了。
“那你打电话给他说吧。”
“好。”沈馨雨提着塑料袋就出去了。
“你今天在这里明天的课怎么办?”
易凌满不在乎地说:“能怎么办?翘了呗。”
秦向臣倒有些不信地说:“你会翘课?”
“怎么不会?高中的时候不也翘过一次。”
秦向臣回忆一会想起有次老是晕倒后他们在篮球场玩的事情,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
“其实,明天是星期六,没有课。”说完自个儿倒笑了,为了小小的一次骗了秦向臣。
没多久沈馨雨就进来了,对易凌说:“韩辙说你帮你他天大的忙,让我代他跟你说声‘谢谢’。”
“不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馨雨坐回到秦向臣的床边,易凌就坐在凳子上。沈馨雨无疑是一个温顺娴雅的女生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健谈与活泼。说起她和朋友们的趣事来也能让人捧腹大笑一阵。说到后来话题人物就转移到了秦向臣的身上,说他怎么霸道怎么冷淡伤了多少女生的心之类。易凌听在耳朵里涩在心底。
“什么?当初是,是你主动追求他的?”易凌实在不敢相信沈馨雨刚才所说的。她看起来那样含蓄内秀,看不出在求爱上竟然毫无丝毫的矜持,是个爱情的勇者。
沈馨雨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样子:“有时候女生一味地矜持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敢于爱人就要敢于去追求,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很难相信看似温柔似水的她竟然对爱情有着自己的坚持并且努力地去实践。这样的女孩子是会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吧。易凌想。
“如果,嗯。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多年来一直喜欢着一个人,但是同时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他跟那个人不可能。”易凌正在考虑怎么说才算是清楚,秦向臣突然出声道:“那个人该不会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易凌不看秦向臣转向沈馨雨问:“嗯。你觉得他该主动去追求吗?”
“这个啊。”沈馨雨看易凌问得十分严肃认真,于是她也不得不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个不可能是怎么样的不可能?如果是外貌的话,那倒不是很大的问题。如果是性格的话,也要等到两人处了后才能判断。”
“总之就是不可能的。”易凌说得很坚定,毫无转圜可言。
“从你刚才说的来看你那个朋友就是在暗恋对方,而且时间还不短。那么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应该也会有感觉的呀,尤其是女生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如果女孩也是喜欢你那个朋友的话,她应该会暗示对方才是。女生在这上面坚持不了好久的。你应该让你那个朋友赶紧表白行动,说不定人家女生心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易凌也没去纠正沈馨雨自行想象的人,他说:“那个人没有给我朋友什么暗示。”
“没有?”这下沈馨雨的脸色就有点为难了:“如果是真的没有的话,要不就是那个女生真的太单纯还没发觉,要不就是那个女生,嗯,不怎么喜欢你那个朋友。”沈馨雨说的很抱歉,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我要是那女生也不会喜欢你那个朋友。”秦向臣对着易凌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句话的事情,整那么多干什么。还暗恋人家很多年?我靠,一年四季都变换好几个来回了都。搞不懂你那个朋友都在磨叽些什么。”秦向臣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爱在心口难开的男人。花费几年时间将青涩的感情都酝酿得醇厚了熏人了还不敢品尝,就俩字,懦弱!
沈馨雨注意到对面的易凌在听到秦向臣这番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意。不过后来仔细瞧上两眼又是一片平静之色。是自己眼花了吧。
沈馨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秦向臣,娇斥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你’或‘我爱你’这些话是很容易说出口的吗?你能体会多年来心里忠贞地爱着一个人那种又苦又闷的心情是怎样的吗?你自己不懂就不要随意地批评别人的感情。”
“谁跟你说我不懂?”
沈馨雨神色间一丝黯然掠过,秦向臣没有发觉,易凌却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
“你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所以有很多东西是无法体会的。”
秦向臣毫不客气地讥笑一声:“什么样的爱才算是刻骨铭心?一定要是那种天崩地裂死去活来的爱才算是爱吗?再轰轰烈烈的爱最终不都还得回归到平凡的生活中来。难道你不知道越是那种爱得没你活不下去的爱情基本上都没有好结果,反而是那种平心静气的爱情才能细水长流。因为它跟生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平凡枯燥。”
“这就是你的爱情观?”
“不错。”秦向臣平展开身子:“生活无聊了可以找点乐子,爱情也可以偶尔撒点狗血什么的我不介意。但是不能浪漫过头,过了就显得万分虚假。”然后秦向臣有坐起身来揉着沈馨雨的头叹道:“你们女生啊,总是容易被一些虚假的东西蒙蔽双眼。记得啊生活才是检验爱情到底刻不刻骨铭不铭心的标尺。”
沈馨雨抿着笑擂了秦向臣一下:“好像自己很懂似的。”随着沈馨雨这一笑,刚才那种低压的气氛在顷刻间已经烟消云散了。
“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那个朋友,还是赶紧让他转移目标吧。别傻乎乎地吊死在一棵树上。”看秦向臣好像要喝水,沈馨雨赶紧将水杯递给他。然后跟易凌说:“你还是劝劝你那个朋友吧。”
易凌翘了翘嘴角笑:“他的确是够傻的。”
秦向臣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天生心思纤细如尘的沈馨雨却发觉刚才易凌说那句话时,脸上虽然挂着温柔的笑容但声音里的落寞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想起先前他的痛苦之色,然后恍然大悟,那个朋友说不好就是指的易凌自己。
沈馨雨比秦向臣多了个心眼,安慰易凌:“能不变心地喜欢一个人很久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感觉得到你”沈馨雨停顿一下:“你那个朋友是个很痴情又很长情的人。以后他一定会遇上真正珍惜他感情的那个人。”
“或许吧。”
沈馨雨在病房里一直呆到九点半了才离开,易凌陪着秦向臣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就去接水让他先洗脸。洗完后易凌问秦向臣是否要洗脚。
秦向臣看看自己再看看易凌:“还是算了吧。怪麻烦的。”
易凌将洗脸盆放一边,问了秦向臣后又从床下找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盆子。到外面将热水打进来后,就将秦向臣半抱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在不移动受伤的脚的情况下将完好的左脚给移到床边。
易凌又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将脚盆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让秦向臣将左脚伸进盆子里。
起初秦向臣还有些扭捏,毕竟让哥们儿来做这事怎么看怎么怪。不过好在易凌自己也不怎么在意,他跟着也除去了那层薄薄的羞涩之意。
易凌认真地给秦向臣洗着脚。他的脚有些白净,而且宽大有力。脚背能明显地看到突起的经络,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
秦向臣看易凌瘦长的手浸在水中更显得白皙通透了。他毫不嫌弃地给他洗着脚,就连脚缝都没有错过。看着这样的易凌跟记忆中那个人相差太大了,有时候秦向臣对他甚至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记得以前高中那会儿他对眼前这个人也不怎么好,那他为什么还愿意再接近自己呢?那次相遇他表现得不冷不热的,说是会联系可后来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兴起去了他学校,估计他是不会跟他联系的吧。但今天他知道自己住院了,还急冲冲地赶了过来,连晚饭都顾不得吃。想来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吧。就像他自己所说,他们是朋友了。秦向臣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易凌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胆小的小班长,而是他秦向臣的朋友,哥们儿。
感觉到秦向臣的脚往后缩了一下,易凌抬起头问:“怎么了?”
秦向臣盯着易凌的脸,在灯光下昂起来的脸格外的有一些与众不同。他皮肤本来就很白,虽然长得不是很帅的那种,但是白皙红润的肌肤给他增添了不少纯净的气质。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一白遮百丑”吗?可见有好皮肤还是很重要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摸一摸。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挠到我脚心了,有些痒。”
“哦。我会注意的。”
秦向臣盯着易凌的脑袋:“易凌?”
“什么?”易凌只是应声没有抬头。
“你现在?”
“嗯?”
“你现在这样特像我媳妇儿。”
“什么?”
“干什么?”易凌刚才还说会注意结果还是挠到脚心了。秦向臣超级怕痒猛地抬高脚带出了许多水洒在地上。易凌的牛仔裤上也没能避免被波及了。
“不好意思,又挠到脚心了?”易凌将秦向臣的脚重新按回盆子里。
“做什么那么激动?”秦向臣埋怨道。
“谁叫你要说那种吓人的话。”
秦向臣又痞痞地笑:“我说真的。你给我洗脚的时候温温柔柔认认真真的样子,真的很像我媳妇儿。”
“我跟她不一样。”
“谁?”
“你女朋友。”
“谁在跟你说她。媳妇儿是媳妇儿,女朋友是女朋友。”易凌很想问这有什么区别吗,结果秦向臣自己就说了:“女朋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媳妇儿呢。”
“以后不要再这样说,她听见了会不高兴。”
“说什么?”
“谁那个你媳妇儿什么的。”
易凌给秦向臣擦干脚,将盆子也放到一边才又将他好好地安置回床上躺着。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易凌将洗脸水也倒入脚盆里然后端到洗手间去倒掉。刚走出洗手间时,易凌回头看了看盥洗台上的镜子。里面清清楚楚地印出自己失望又苦涩的脸,然后他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寂寞的笑容。
“我才不会当真,只有笨蛋才会当真。”
秦向臣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周。这三周来易凌只要得了空就会往医院跑。因此跟沈馨雨也更加熟悉起来。慢慢接触下来后易凌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长得漂亮性子也和顺。尽管当初是她主动追求的秦向臣,在一般人的认识里就是在感情中处于弱势的地位。但是他们相处中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小心翼翼或有所顾忌。在感情上也一直很坚持自己的性格和原则。同时也看得出来秦向臣身边的朋友们也很乐意跟她交往。
易凌从不嫉妒沈馨雨,只是会羡慕她。羡慕她的好人缘,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秦向臣的身边。那样的画面只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浮现于他不太清晰的梦里。现实中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跨越。说得文艺点就是他只能站在彼岸的这头静静地看着他幸福着,和别的女孩一起。
易凌对沈馨雨的印象很好,私底下也不排斥跟她见面。虽然沈馨雨很活泼健谈,但安静的时候居多。这是易凌在跟她接触久了之后得出的结论。
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略了沈馨雨情敌的身份而坦然地开始以朋友角色友好地相处的呢?许是在说他是个痴情且长情的人的时候罢。沈馨雨没有像秦向臣那样咄咄*人,只为着她那份无言的体贴与安慰,他就无法拒绝她的邀请。
他们常常约在上岛咖啡厅见面,谈话的主题从五花八门开始最终总会回归到秦向臣的身上。她跟他诉说着大学时候的秦向臣,他跟她回忆着高中时候的秦向臣。他们都将彼此心底关于那个人最深刻的记忆拿出来与对方交换,借以将那个人拼凑完整。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他这么坏。”听完了易凌的叙述,沈馨雨笑着说。
“是啊。那时候真的很讨厌他。”易凌搅拌着咖啡。
沈馨雨撑着下巴:“其实他就是这样。总是随心所欲地做事,不怎么考虑别人的心情。有时候在无意中伤害了别人也不会发觉。”
“呵呵。现在他应该还好吧。有你在身边好好打造,他会成为一个好男人的。”
“我?”沈馨雨摇头:“我可没那个本事。”
沈馨雨的语气听起来很低落,是不是跟秦向臣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沈馨雨看易凌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别多想,我没和他吵架。我只是说感情这事很难说的清,不知道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不是我。打造他可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啊。不是一般人还真做不下来。”
上次秦向臣也感慨不知道以后她能不能成为他媳妇,现在就连沈馨雨也这样说。难道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你心里对他有什么想法的话就直接告诉他。秦向臣,不是一个细腻的人。有些事如果你不开口他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沈馨雨开心地笑起来,只是笑意中多了几分不知名的苦涩。
“易凌,有时候我在想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折腾人。如果感情能像天气一样能预知就好了。知道跟那个人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绝不会让自己遇见。或者做一个真正理智的人,能支配控制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可能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后来也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没有再说话。
“可是谁又知道那个人除了会给自己带来感情的伤痛之外还会不会有额外美丽的风景呢?究竟是好还是坏,上天也搞不清楚所以就只好随缘了。人们可以选择自由去爱,却不能选择自由地结束它。”
看易凌笑得很宽容的样子,沈馨雨说:“你那个朋友。”
“哦。我已经劝过他了。大概他会放下吧,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沈馨雨还不太了解易凌,不知道他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即使要忘记所爱的人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她只见到了他的平静就以为他是真正属于那种比较理性的人,知道对方无意于自己就慧剑斩情丝了。
“我有几个很好的朋友,她们都是挺不错的人。要不要我帮你那个朋友介绍?”
易凌没料到她会这样热心,直接拒绝又觉得驳了对方面子,于是只好婉转地说:“才失恋又马上恋爱不太好吧。不过我还是代他谢谢你。”
易凌不知道,沈馨雨在跟他分手后回到学校就跟秦向臣吵了一架。起初只是因为他问她一整天去哪儿了,她就说跟朋友在外面逛街。
“哪个朋友?”
“娜娜。”沈馨雨见他说得随意,她答得也很随意。只是在她说完后,秦向臣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娜娜?她这一天都跟意豪在一起,怎么没听意豪说你跟他们在一起?”沈馨雨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她想好好跟秦向臣说,可是他没再给她这个机会。
“听说你今天都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沈馨雨诧异:“你听谁说的。”
秦向臣也没心思隐瞒:“杨璐。”
秦向臣不提这个名字还好,这个人对于沈馨雨来说简直就是导火线。她觉得易凌是秦向臣的朋友,自己跟他在一起喝咖啡聊天也很正常。反而是秦向臣跟这个杨璐,怎么看怎么暧昧不清。有心解释的意思也变成了刻意的隐瞒。
“她是你什么人,你信她的话?”
“你别扯开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没感觉了要分手就直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最烦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你说谁脚踏两条船?”沈馨雨冷哼几声不客气地说:“很好。这句话正是我想要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
“那个杨璐围在你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什么意思我相信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在你毫无证据地指责我之前先把自己身边的清理干净了再说。”
自从那次骨折出院后,除了必要的课程秦向臣一般都呆在寝室里。一日三餐都有室友或朋友帮忙倒也没让他饿着,有时候甚至还有别班的女生提着一些零食水果或者煲的汤来看他。室友们都羡慕他艳福不浅。有几次被沈馨雨亲自撞见,那女孩倒也没做得太过分,但是行动间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之情。过后秦向臣没有解释,沈馨雨也没有追问。她知道秦向臣魅力大,有女生主动献殷勤也很正常。既然秦向臣不解释想来就不算是个事,自己也实在没必要为这种莫须有的事吃飞醋。
一切的转折就在秦向臣回医院拆石膏说起。那一天恰好沈馨雨有课,因为是专业课而且老师很严格,她不好请假。秦向臣就说有崔意豪他们在,让她不用到医院。结果从医院回来后沈馨雨在学校大门口等,等到秦向臣他们时也看到了那个叫杨璐的女生。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跟在秦向臣旁边。沈馨雨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但是她没有吵闹只是沉默着。
回寝室的路不算长,沈馨雨却觉得自己仿佛走了有几个小时那么久。一路上全是杨璐甜美温柔的声音。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念着,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的全是医生的叮嘱事项。
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杨路跟其他几人都打了招呼,最后还体贴地将那个她辛苦记录的本子送给了沈馨雨。拿着那个仿若会咬人的记录本,沈馨雨恨不得把它烧成灰烬。
那是她跟秦向臣谈恋爱以来第一次吵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只是过了几天后他们又和好了,在谁也没有道歉的情况下。从那过后沈馨雨就很喜欢找易凌出来。她发现易凌身上有一种特质,无论心里有多伤心难过好像都能从他这里得到最体贴的安慰。大概这种特质由于他善于倾听的缘故吧。最重要的是他这里也拥有着关于秦向臣的回忆,她所不知道却渴望收藏的过去。
杨璐粘秦向臣粘得紧,沈馨雨又总是故意躲开。他们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两人间有了矛盾,而且貌似还很严重。有朋友有心想劝说几句,可完全没人听。没有再吵架,也都说没事,可实实在在的冷暴力总是让人担忧。
易凌最近更是三番两次的陪在沈馨雨的身边。在易凌面前沈馨雨完全没有了在别人面前的温柔跟冷静。她会生气,会诉苦,会抱怨。
“我觉得你得跟秦向臣好好谈一谈。把你心里的想法跟他说说。”
沈馨雨挑了挑额前的刘海说:“他现在美女在怀,哪有心情来听我唠叨。”
“这不是唠叨。你一味地隐藏自己的心思不告诉他,即使他知道你在生气也不知道原因。这对他来说也挺不公平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我去说?难道就因为是我先喜欢上他所以一切都得让我主动吗?”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激动了,沈馨雨又柔和道:“其实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这儿。关键是他的态度。总是想当然地做事,不屑于解释,也不在意别人的心情。”
“他一向如此。你应该先将心情坦白地告诉他,再给他一些时间来改正。”
“像他那样的人会改吗?”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不得不怀疑。
“感情是相互的。他喜欢你自然也会懂得这个道理。”
“但愿如此吧。”沈馨雨听着自己不那么自信的语气就笑了。
“你笑什么?”
“没。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挺差劲的。我自认在感情上还是一个相对比较冷静的人,可现在居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还让你来开导我。真是。”沈馨雨细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杯沿但笑不语。
易凌不赞同她的话:“再聪明的人在感情中偶尔都会有迷失的时候,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有时候外人的意见还是可以一听的。”
沈馨雨朝易凌扬起一个堪称灿烂无双的笑容:“易凌。就算哪天我真的跟秦向臣分手了,我也得感激他一回。谢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易凌在沈馨雨天真地喜欢的注视下很不自在,如果哪天她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心思,估计她会十分后悔说这话的。
“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啦。事实上也没帮到你什么忙。”
“谁说的。”沈馨雨不高兴地瞪了易凌一眼,只是她外形漂亮即使瞪眼也不会破坏那份美感。“比起那些能说会道的人,你更令人敬佩。善于倾听的人都有一颗宽容的心。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你面前人很容易感受到安心。其实有时候女人唠叨并不是真的要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只是需要在自己所爱的那人那里得到放松而已。可惜,秦向臣好像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你们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不必急在一时。”
是啊。他们两人相爱,那么就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来磨合。改变自己一些,容纳对方一些。不用着急。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要慢慢体会才能让人生变得丰富完美起来。
快要期末了,可能大家都忙着准备考试沈馨雨没有再找易凌出去。只是在电话中听出她现在和秦向臣又和好如初了,而且秦向臣的脚也已经完全恢复了。
秦向臣出院后易凌没再见过他,只是有通过几次电话。大多数的时候是秦向臣在讲,易凌在听。这个时候倾听的易凌跟在面对沈馨雨时是完全不同的状态。那时候的他是认真地在理解她的心情,想要给予她安慰。而现在,四分之三的时间他都是处在一种手足无措的状态中。幸好他们不必见面,易凌脸上那过多落寞的表情电话那端的那个人也看不见。耳边荡漾着秦向臣好听的声音,易凌呆呆地望着寝室天花板,思考着自己的爱情还有没有出路的可能。
提前订好票,待到考试结束后易凌就提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赶往火车站。
回到家里也有几天了,他无所事事也没什么好朋友相约出去玩耍。只好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听听歌,写写东西打发时间。
南方一旦入冬,夜晚就容易下雨。不是那种瓢泼似的倾盆大雨,而是浸润万物的小雨。一线一线的,下得很缠绵。易凌刚推开了窗户,小小的一点距离,冷风便携着雨滴闯进屋来。雨线缠绕在脖颈处,一丝轻颤,冷意瞬间爬上脊背。望着玻璃窗上倒映出迷茫失神的自己,忽然就听见了自己涨潮般的心声,那样声势浩大波澜壮阔,无法忽视。
易凌关了窗户坐在书桌前,打开那个“烟花易散”的文件。透过台灯可以清楚滴看见玻璃窗上滑下的一颗颗雨滴,像是人多情的眼泪。屋里回荡着《沧海明月》的古典音乐,易凌沉浸在一片空茫的异世界里。盯着外面的黑夜发呆了一阵子,他才开始缓缓按动键盘一如既往地写着他那不知排序几号的文档。
“泰戈尔曾说‘心就是为了交给别人的。’可是他并没有说交给了别人之后,如果那个人不知道或者不要又该怎么办?
最近常常会觉得自己活在臆想的世界里。跟虚无的你讲话,写着你永远也看不见的心情,这种行为真的很变态。连我自己都这样觉得,想必你知道后会觉得更恶心。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弄清楚了对你的思念是因为纯粹的喜欢。喜欢着你,却只能躲在你的身后,靠着模糊的背影和短暂的回忆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也为着这份不知道未来的喜欢,我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这世上,有一些不知道反而会幸福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或许你就是其中的一种。”
易凌知道本来感情这件事情与秦向臣无关,但还是免不了对他产生埋怨。但这埋怨究竟又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清。人家当初也没说喜欢他,也没对他怎样,只不过随意夺走了他的初吻而已。难道要让对方因为一个吻负什么责任吗?这话要说出去别说让人听见了好笑,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暗恋的心情很凉薄很隐忍。一个人偷偷地甜蜜偷偷地苦涩,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又为什么痛。把现实的人拉入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可以大胆地袒露心声,不必考虑以后会怎样。那虚幻的自由和甜蜜啊,是在现实生活中无论如何努力也得不来的心情。看来他终究只能注定站在原地看他渐行渐远。
一个多月的寒假随着春节的结尾而终于结束。易凌又随着大队外出务工的人进了火车站。到了学校后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大家都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摆在桌子上,堆得满满都是,种类甚为丰富。
这学期结束后很快就要进入大四了,班里很多同学在为继续考研还是工作的事而烦恼。但是易凌对自己的未来早已有了清晰坚定的安排。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走就可以了。
坐在沙发上,耳边听着别人的笑声易凌还是与先前一样拘谨得厉害。秦向臣就坐在他旁边,身体挨他很近,时而总有些亲密的肢体接触。
“愣什么神呢。出牌啊。”
“哦。”易凌看了看手中为数不多的扑克抽出一张牌去。
“搞什么啊!”秦向臣吼一声然后就要将易凌抽出去的那张牌给拿回来。
“干嘛呀干嘛呀?”坐在下方的蹇文珊快速用力地将秦向臣手里的牌给夺过去藏起来,得意地笑道:“打出来的牌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嘿嘿。”
易凌觉得秦向臣太小题大做了:“出了就出了吧。”
蹇文珊笑得好不开心:“就是嘛。”
秦向臣看着这个还搞不清楚情况的笨蛋骂道:“大头是地主啊。现在他手里只有一张牌了,是翻的小王。你出这个9算什么呀?”易凌再看看还抓在手里的牌,一个大王和两个对子。他好像的确是出错了牌呀。
“我赢咯。”蹇文珊得意洋洋地朝大家亮出底牌,诚如秦向臣所说果然是个小王。
韩辙认真地洗着牌,易凌觉得很对不起他。好像从刚才跟他在一组开始,韩辙每次都在输。想到这里易凌更觉得不好意思,脸也不动声色地红起来。偏偏身边那个不懂情况的秦向臣还在嚷嚷:“你这打的什么牌啊?再好的牌在你手里都是白搭。你今天老是魂不守舍的,生病啦?”说着就伸着大掌摸上易凌的额头。易凌下意识地就突然往后仰,身子彻底陷入沙发里。
“你干什么?”秦向臣举着手问。
“我没生病。”
“切。”秦向臣收回手挤挤易凌:“你边上去让我来,看我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易凌听话地给他让位,让秦向臣坐在他刚坐的那个地方。
重新发牌后地主还是蹇文珊,秦向臣的脸抽搐了一下。易凌看到蹇文珊露出的两半洁白可爱的兔牙。秦向臣抓到的牌不是很好,但是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他很沮丧的样子。
刚开始易凌的注意力还在牌桌上,后来随着秦向臣出牌的速度渐渐地就将目光锁定在他抓着牌的手指上。
真漂亮啊。他的手跟自己的不同,没那么骨感。手掌宽大,手指很有光泽,又长又粗,还很匀称。当这样的手指轻轻抚过嘴唇时会有什么感觉,被这样的手紧紧地抓着又会是什么感觉?毫不意外地,易凌觉得自己想多了。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脸上的温度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你说你没事干嘛老是脸红?”秦向臣趁出牌的瞬间回头看了一下易凌,结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没见过比易凌更爱脸红的人了。
韩辙也看了易凌一下问:“很热吗?是不是空调温度高了?”
“我不热。”
幸好没人再追问他为什么,否则他真不知道该什么回答才合适。
秦向臣每次拿到的牌都不是很好,但是他却打得异常认真。即使他拿到再烂的牌也没有抱怨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轻易认输。秦向臣是一个很坚持的人。这是易凌坐在旁边看他打了几次牌所得出的结论。
今天是崔意豪的生日,一大帮的好友聚在他和女朋友娜娜租的房子里欢天喜地地给他庆祝。本来这事儿好跟易凌好像没有关系,但是接到寿星的邀请电话时他还是来了。或许人家是看在秦向臣的面子上,以为他们是很要好的哥们儿。
易凌看他们几个打牌打得高兴,自己干坐着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去厨房看看。怎么说今天这屋里至少也有十几号人,几个女孩子全呆在厨房里做饭,易凌怕她们忙不过来。
“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其他几个跟他都不是很熟,看到易凌出现在门口也只是礼貌地说不用了。只有沈馨雨毫不客气地说:“等的就是你。快点,我们忙都忙不过来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易凌噙着笑加入到娘子军中。
“馨雨。”娜娜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扯着沈馨雨的衣袖示意她不用麻烦易凌。
沈馨雨将一大碗的大蒜递给易凌后才笑着跟娜娜解释:“没关系。易凌不会介意的。”
娜娜还是觉得这样做太欠妥:“怎么说他也是客人,你怎么让客人剥大蒜呢?”
沈馨雨很放心地朝易凌方向看了一眼才道:“他是向臣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今天在这里没有谁是客人。大家都是自己人。”
娜娜很奇异地多看了几眼易凌,他正专心致志地剥大蒜。速度也快,已经有了小半碗。
娜娜在做金菇羊肉片,沈馨雨在做酱香伴菠菜。其他几个女生摘菜的摘菜,洗碗的洗碗,刷盘子的刷盘子。亏得易凌加入了,多一个人分担做饭的任务,相对来说大家也轻松一点。
“你看起来和易凌好像很熟?”
“还好。”
“以前没看你对哪个男生特别亲近。怎么,他是例外?”娜娜朝易凌所在的方向扬扬下巴。
“说起来也奇怪。我并不是一个对人很热情的人,但是也清楚我对易凌的感觉总归是有些不同的。这样说或许有些肉麻,可是我就是很喜欢跟他相处在一起。不是暧昧,也不是爱情,这样讲,嗯,你明不明白?”
娜娜表现得很成熟,并没有因为馨雨的这番话而大为惊讶或百思不解。相反她甚至可以体会到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我对他不了解,但看起来是个很安静温柔的人。其实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开始总是莫名其妙地没有任何理由。只能说是缘分吧。”
“也只能归结到缘分上去。看到他真的有种已经认识很久了的感觉。很奇妙。”
“这次意豪生日你特意要他来,秦哥不生气?”娜娜想馨雨跟秦哥的好朋友相处得太好,难道他不会多心?虽然知道馨雨是死心塌地地爱着秦哥的,但是男人的占有欲还是不容忽视的。万一某种微妙的感觉过分了,或者彼此间距离的平衡被打破了的话以后大家的关系就变得艰难起来。
“他不会生气的。我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易凌也绝不是。”
“你怎知他在想什么。”
感觉娜娜像是在怀疑易凌的人品和感情,馨雨有点在意。
“易凌不是一个能轻易喜欢上某个人的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很多年。即使感情不能圆满,他也一直在怀念着。”
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能女性天生就容易被一些柔软的东西戳中心脏。听了馨雨的话后,娜娜再看那个认真切着洋葱眨着眼睛的男人,突然就觉得很清澈很温柔。
几个女孩子辛劳半天做出了的生日大餐及其丰盛,饕餮盛宴让每个人在酒足饭饱之余还不断回味。尤其是那个大豆排骨汤,真鲜真美味。
租房就在S大附近,但是离T大太远。现在时间又有些晚,于是大家都劝易凌留下来。但是考虑到人太多不方便易凌还是选择回校。
“这房子挺大,睡觉不是问题。总之不会让你打地铺的。”崔意豪很真诚地说。
蹇文珊也加入劝说行列,他点着几个人说:“这些人呆会儿都是有额外活动的,不用替他们*心。实在会多出两三个人的话,可以睡沙发。”
易凌看看摆在客厅的几个大沙发,蛮笨重厚实的。
“会不会太麻烦了?”
“就你啰嗦。说好了就这么定了。”秦向臣实在学不来那套客气,一锤定音地替易凌决定了。既然秦向臣都这样说了,如果易凌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果不然大家玩了一阵后其中有几个人就告辞了。留下来的女生就只有娜娜和沈馨雨。男生就有秦向臣、蹇文珊、韩辙、崔意豪跟易凌。人数不多,睡觉应该不是问题。这样想着易凌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饭后的活动大家还是回归到了玩地主,输家轮流被换。两个女生陪在一边看了一阵觉得无聊就回卧室里去了。其他四个人还在奋斗,易凌却守在电视机面前看纪录片。
十二点过后大家都有些呵欠连天的。也就在蹇文珊输得彻底的一次决定休息了。女生早已经睡下,剩下的男生都两两组合洗练漱口什么的。为了照顾易凌这个新加入的朋友,客房那张床的占领资格优先就被送给了他。那是一张双人床,也就意味着剩下的四个人当中还可以有一个人可以取得那最后的资格。
想来想去他们最后决定最原始的筛选方法……猜拳。第一次出手幸运者就被选出来了,竟然是刚才颇为倒霉的蹇文珊。
“哈哈。”他朝手掌里呼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笑道:“风水轮流转,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啊。”
崔意豪看不得他那股得瑟劲儿,于是建议易凌说:“这小子睡相不老实。如果半夜不老实你也不用客气直接将他踹下来就行了。”
韩辙没说话,但是却在一边对崔意好的话点头表示赞同。易凌知道他们感情好,这是在打趣蹇文珊呢。
分配好睡处后易凌就跟蹇文珊进了客房。到今天为止他跟秦向臣的好朋友见面的次数不多,还没有达到那种烂熟的程度。在单独面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时他都有些放不开手脚。好在蹇文珊是一个挺自来熟的人,除了觉得易凌闷了一点斯文了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们之间有一小段的卧谈。易凌本来以为蹇文珊也会跟沈馨雨一样拿秦向臣作为谈话的入口,他都已经准备在脑袋里调台词了。没想到蹇文珊先问的不是他跟秦向臣是如何认识的,而是问他觉得韩辙怎么样。
易凌当时就懵了,什么叫怎么样?而且对象还是个男生。他怕蹇文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故意这样问来试探他的。他回想自己今天对秦向臣的态度,有没有太过火超过了朋友的尺度。想了想除了被他的手指勾走了一阵心神之外也没表现得太露骨。就老老实实地说:“还好。”
“你不觉得他特阴险特腹黑?”
想起先前韩辙嘴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易凌点头:“有点。”
“就是。我跟你说啊,他……”就这样蹇文珊以韩辙为切入口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们几个的性格特点和各种幼稚搞笑的趣事。谈话对象刚好辐射今晚留在租房内所有男生。起初易凌还弄不懂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些,直到蹇文珊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虽然不常见面,但是他们人都还不错。以后相处的时间多了,你慢慢就会了解的。”
原来他发现了自己在面对他们时候的拘束。他给自己说这些也可以算做是另一种体贴吧。蹇文珊也并不是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嘛。
半夜易凌被一阵强烈的尿意给*醒了。他不怎么爱吃辣,但今天的晚餐实在太美味他忍不住就贪了嘴。辣得欢乐之余多喝了果汁,以至于这大半夜的还得抹黑上厕所。
路过客厅时易凌停了一会儿,窗外的夜灯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就可以轻易辨认出沙发上的人。现在还是春季,夜晚很冷。客厅开着空调,每个人身上还是盖着薄被。可能是嫌太热了,秦向臣上半身的被子已经被他掀到了一边。易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他头顶边,尽量收着力道将落在地上的被子慢慢拉起来重新给他盖上。
这时对于易凌来说上厕所的念头已经不那么急迫了。他就坐在沙发旁边痴痴地看着睡着的秦向臣,就连地板上冰冷的感觉都没能让他动一丝眉毛。除了隐藏在这暗夜中多年不见的痴恋和眼前这个固守的人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夜很静,连多余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易凌不敢放肆地吐气,只能将气息压缩成扁平的一丝线才敢缓慢地呼出。
易凌庆幸大家都睡得很沉,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如此靠近这个人,也才敢将感情释放出来透透气。他的感情压抑得很辛苦,但是他没有勇气跟秦向臣表白。秦向臣是喜欢女孩子的,这点他毫不怀疑。更何况现在也有了喜欢的女生,而且沈馨雨跟他还是不错的朋友。如果他只是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那么被他伤害了的他们的感情又要找谁去负责呢?
从沈馨雨来找他打听以前的秦向臣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决定了,他爱秦向臣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如果有盼头他还可以去等待还可以找秦向臣索要答案。事实却是他在自作多情。秦向臣对他顶多就只是一个朋友而已,或许比普通朋友要好点儿。要说还有其他什么情愫估计是完全没有的。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可以稍稍卸下心房,将自己的软弱和无望暴露出来。没有人窥视到他的可怜,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无论是别人的嘲讽、同情还是鄙视,他都没有勇气也不可能坦然地接受。他今生唯一的勇气就是拿来爱了秦向臣。
想要拉拉他的手也因为害怕把他吵醒而打消念头。他只能用手临空描摹着他的模样,那虚幻的一笔一划仿佛刻在心脏上。他胆怯懦弱,私心里还是想给自己的爱情留下些可以供将来的自己怀念的东西。
易凌跪在地上,手小心翼翼地撑在沙发边上。他紧张又恐慌地盯着秦向臣的眼睛,害怕他突然睁开发现他龌龊的企图。皮肉下的心脏越跳越快,易凌毫不怀疑如果他再犹豫的话,下一秒心脏就会挣开皮肉直接跳出来。
他将唇印在秦向臣的唇上。由于太过恐惧他只敢稍稍停留后就赶紧退开。当他退开的同时也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秦向臣,脑子里嗡嗡作响。易凌屏气太久有种窒息的错觉,他赶紧双手做棚状转过脑袋去呼吸。等到这阵暗中的激动情潮过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果然做不得亏心事啊。他双手交握,手指扣住手背垂着头这样想着。
落寞地背靠着沙发,后面躺着的是他所爱的人。凝视着窗外,易凌脸上没有了平时在人前的笑容。在人多热闹的时候,勉强的笑容最寂寞。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一个手指代表着一年。五年的时光对于一个有心的人来说格外漫长孤单。特别是一边等着一个不会归来的人,一边还要接受年月给的悲伤。
“曾经只能在自我的想象中与你相逢,然后如此种种。一起经历过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回忆然后被无限放大。就连一个微小的细节就足以侵略我所有的神经。哪怕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想起你的心情也总是甜蜜多过痛苦。谁也说不清感情的事是实在不明白当初那如幼芽般一点点的喜欢怎么就长成了葱茏茂盛的藤蔓,在未来的岁月里不死不休地纠缠人。甚至可以凭着一点点的好感就足以掩盖其中的某些恶劣。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在所有物是人非的记忆里,最留恋的景色从来都是你。”
易凌以为自己的感情即使无法向另一个人坦然相告,也只是以一种暗淡苦涩的面容惨淡收场。但是令他不曾料到的是,还有比这种更伤痛惨烈的结局可以让他铭心刻骨。
平时他不敢太频繁地给秦向臣打电话,哪怕想他想得不能自已也总是在按下号码的最后一刻理性地控制住。表面上保持着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总是掐着时间不急不缓,不殷勤不轻慢地联系秦向臣。以至于不让他因自己的举动而困扰。
再次在学校里碰到秦向臣,易凌是惊讶的,同时也是惊喜的。只是秦向臣阴沉的脸色让易凌心中的喜悦大打了折扣。
“怎么突然想到T大来?”易凌笑容满面地说:“来之前也不先跟我打个电话。”
跟易凌的反应不同,秦向臣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易凌。易凌感觉莫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向臣什么都不说拉着易凌就走。易凌被拉得跌跌撞撞,引得路遇他们的人再三回头。只是秦向臣身上太过外露的杀气让看着他们的人担忧强过暧昧。
从被拉住的力道可以感受得出秦向臣的心情正处在爆发边缘。他不追问也不挣扎,由着他把自己带到任何地方去。
最后秦向臣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坡。易凌被他猛然甩开,跌坐在石凳上,秦向臣就站在他面前冷眼俯视着他。坡顶除了他们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可这种寂静反而让易凌感到很不安。直觉现在的秦向臣出了大事。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揉着自己被秦向臣捏痛的手臂。刚才秦向臣用那么大的力拉他,他的手臂肯定青了。
秦向臣看着易凌毫不掩饰的担心,只觉得讽刺无比。
“易凌,你行啊。”
自从他们重遇过后秦向臣就再也没用这种嘲讽中带着不削的口气跟他说过话。
“你是不是”易凌站起身,没有料到秦向臣却突然给了他一拳。他完全被打懵了。从小到大易凌没跟任何人打过架,他也不知道原来被打是这么痛的。他趴在铺满鹅卵石的地上,膝盖被磕得很痛,被打的脸也抽搐着叫嚣疼。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只是难受地揉着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仇恨地瞪着我?为什么打……我?
“我以前不懂事欺负过你,我承认我混账。但你天性善良我以为你不会把过去那些事放在心里。”秦向臣蹲在易凌面前捏着他不够圆润的下巴说:“可是我好像想错了。表面上说着做朋友,背地里却在阴险地算计着撬我墙角。易凌,你他妈真够可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向臣放开易凌下巴改为掐他脖子,暴吼:“沈馨雨要跟我分手,你敢说你不知道!”
易凌从没看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是一种可以恨不得活吞了你的狰狞表情。直觉地他害怕现在的秦向臣。被掐住的脖子很痛,呼吸很难受。但他还是梗着脖子硬气地否认:“我不知道。”眼看秦向臣又举起拳头,易凌本能地闭上眼睛恐惧地等着被殴打。但拳头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入眼的秦向臣仿佛要撕人一般。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特意加重那个“好朋友”,易凌脸色变了几变。“哦对了,还听说你们私底下经常见面,特别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知心姐姐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向臣掐着易凌一直没有放开,易凌难受地掰着他的手。
“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没什么。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小矛盾,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跟你分手。”
秦向臣根本就没听他解释。“你要喜欢她我不拦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她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打她主意!我早应该发现你龌龊的真面目才是。在医院第一次见面,你的眼光就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了。意豪生日也是,她极力邀你过来。可笑我还以为……呵,搞不好你们早就暗度陈仓。”
秦向臣说话越来越过分,易凌越听越伤心。在秦向臣手下的易凌一直摇着头不断地重复:“不是那样的,事实不是那样的。”他用力地抓住秦向臣的胳膊,努力想抬起身子来。但秦向臣一直压着他,不让他乱动丝毫。
易凌想跟秦向臣好好解释,但秦向臣就是不放开他。他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加大。两人在纠缠中易凌不小心挥出手去就直接打到了秦向臣的脸上。因为两人的力气都不小,易凌这一巴掌顿时让秦向臣左脸红成一片。易凌自己倒是被吓到了,秦向臣些微地抽搐着嘴角。拳头也朝易凌的脸上毫不留情地挥过去。易凌不再像过去那样弱小,秦向臣也早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
被朋友背叛的事实刺激着秦向臣内心的邪火一簇簇地嚣张跳跃,被压着的易凌狠狠地挨了几拳头。他没有还手,只是曲着双手无声地抱着自己的头。等到秦向臣发泄够了,易凌也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完整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秦向臣心里有了一丝后悔。但很快的那丝悔意就被浓浓的怒意所掩盖。
在离开之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警告:“易凌,凡事不要太过分了。”
“我……有喜欢的人。我不……喜欢她。”躺着的人没有动,传出的声音虽然模糊颤抖但仍能让人听得清楚。
易凌有喜欢的人,秦向臣倒是很惊讶。只不过一时的讶异后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极度鄙视的模样。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以后你少插手我跟沈馨雨之间的事。”
秦向臣走的时候易凌是知道的,只是这时候的他已经不能再去在意别的事情了。他侧着身子卷曲着躺着,手还跟先前一样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以为这样就可以将痛苦抱住,自己心里也就不会那么难受。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说话的人见易凌没动,旁边有人说:“莫不是晕过去了吧?”
易凌动了动腿,于是就感觉有人围在身边。他低着头,一手捂住脸一边摆着手说:“谢谢。我,没事。”
有人听他说话困难,还是不怎么放心:“真的不要紧吗?”
易凌更加用力地摆摆头,头也低下去几分。旁边站的几个人没有走,他也不好说什么。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一个女孩子扶住了他。然后那几个人也看清了他的样子,眼角肿了,嘴角在流血。于是他们都明白了他遇到的情况。
扶住他的女孩儿好心地问:“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易凌轻轻推开她的手,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头又下垂几分,连带的声音也低了很多:“我没事。谢谢你们。”
易凌在他们有些好奇和担忧的眼神中缓步离开,他隐约听见身后有人说:“他,好像哭了。”只是声音有些迟疑。
我,哭了吗?
易凌抬起手想摸摸脸,但是头刚微微昂起,眼角就有东西滑落而出。冰凉的水珠快速消失在他耳鬓的头发里。
易凌在校园内的某个旮旯里呆了很久才回到寝室。他脸上的伤还是没能逃过室友们的追问。他不能告诉他们,他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给打了。只是对大家撒了谎,在他们半信半疑的审视下进了洗澡间。
“一直都期待哪天能堂堂正正地跟你表白,只是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糟糕且伤心的情况下。爱情一如一个美丽的误会。只不过有的人解释清楚了,而有的人永远没机会解释。”
想起秦向臣易凌会伤心难过,只要不想起他易凌也还是易凌。自从上次过后秦向臣没再来找他,奇异的是沈馨雨也没有来找他。不来了也好,他总归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了。
因为秦向臣的关系,易凌是不该再跟沈馨雨见面的。只是沈馨雨在电话里那种略带着哀求的声音让易凌心软了。还是老地方和他们。
从刚刚一坐下来沈馨雨就一直在观察易凌,易凌也不躲闪。他知道自己的伤已经完全消退了,否则今天是不可能答应会跟她见面的。
“向臣他找过你。”
“嗯。”
“他对你,动手了?”
“嗯。”
沈馨雨猜到了大概,只是听到易凌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好受。
“易凌,对不起。”
“没关系。”
易凌牢记着秦向臣的警告没有问她跟秦向臣是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沈馨雨自己却跟他说起了他们之间的事。
“记得你以前说过,我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他爱我也会为我改变一些。只是我们都忘了,秦向臣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特别是在他坚信你是在拿爱情威胁他的时候。”沈馨雨浅浅地喝了一口咖啡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一对情侣:“小时候不懂事才以为王子跟公主在一起了就是最完美的大结局。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虚伪。其实真正的故事隐藏在省略之后,因为连作者自己都无法抒写结局。现在我跟他之间的矛盾已经不能靠爱来掩盖了。”
易凌无意地抚摸着杯身:“不能再给他时间吗?既然你喜欢他,就再等等他吧。”
沈馨雨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易凌:“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他吧。这半年来我们常常吵架,为大事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说两人相爱都是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去掉然后融入进一部分对方,这样才能长久地相处。但是秦向臣不仅不是一个细腻的人,他太自我和霸道。其实我跟他不合适,也不想跟他走到成为仇人那一步。”
“他并不是不爱你,可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示。”
“可我不愿意去做那个教会他爱情的人。太难而且会遍体鳞伤。”易凌觉得沈馨雨的眼里隐藏着许多秘密,每每看他时总是会显露复杂难辨的感情。
“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吧。”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啊。”易凌不愿意去想秦向臣被沈馨雨抛弃了的事实。那个人,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那天看他气得想杀人,他也是深深地喜欢深馨雨才会气成那个样子。易凌不知道自己是高兴一些还是难过一些。
“易凌,如果不太冒昧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易凌还真是很少看见沈馨雨用这种为难的语气跟他说话:“没关系。你问吧。”
“你以前说你的朋友多年来一直喜欢着一个人。难道得不到那个人的回应他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吗?”
易凌没想到沈馨雨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意外。
“喜欢一个人哪是可以说轻易开始轻易结束的呢。感情总是不由我们支配的。以前我不清楚,现在我想他应该放弃了吧。”
“因为那个人伤害了他?”
“也不算。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可能更多的是他清楚如果再执着下去的话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困扰,所以不想再继续了。”
“你呢?”
“什么?”
“在感情上也是像你朋友那样默默喜欢,然后默默放下?”
对于沈馨雨的问题,易凌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秦向臣的爱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一直感到愧疚和无奈,除了怯弱地默默喜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生活有时候并不善待聪明的人。所谓难得糊涂即是让我们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往深里头琢磨。越是往深处琢磨越会发现某些感情早已覆水难收,而某些人也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易凌天性就不是会对某个人或某座城市一见钟情的人。但是以前闲聊时有听秦向臣说毕业了可能会留在B市发展的打算,因此他对B市还是有一些别样深沉的感情。原本他打算继续念本校的研究生,但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本校选择了南京大学。
可以说是害怕也可以说是懦弱。如果还留在B市时常就会想到那个人也在这个城市的不远处,和他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但是心情总是灰暗,看这个城市到处都充满了伤心。想着或许离开这里后会好一些。
在大学的最后时间里易凌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了考研的大部队之中。当最后知道自己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南京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的时候,霎时涌动在心中的只是一种难以描绘的情绪,他清楚那并不是激动。
在他以为一切仿似烟云过去的时候,他收到了沈馨雨的一封电邮。
“易凌,对不起。这句道歉我并不是代替秦向臣跟你说,而是为我自己。还记得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太害羞太客气。但是初次相处下来唯一深刻的感受就是觉得做你的朋友应该很不错。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跟你聊天特别放松、开心,真的。
你那个朋友会放弃他喜欢了多年的人,你说是因为不想让彼此觉得困扰。我知道,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那个人的心被伤了,对吗?跟你一样。秦向臣他,伤了你的心。”
看到这里易凌觉得自己可以透过屏幕直接看到沈馨雨的模样。秘密被拆穿,他有些窘迫难堪。
“其实我早该发现才对。如果不是喜欢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他住院时天天来探望,又怎么会因为他随口说了一句想喝鱼汤就真的在第二天给送了过来。那样偷偷酝酿着甜蜜的心情不是对朋友,是恋人。意豪生日那晚,你吻他我看见了。本来我应该生气的,但是看着你在黑夜里孤独地坐在他身边,心里忽然就很难受。
我要跟他分手他误会你,我知道。只是当他怒问我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很恨这个人。想报复他,所以我沉默了。对不起。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很爱这个人的,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两个人要在一起除了爱还必须合适。我爱他,但是不适合他。他霸道,而其实我在骨子里也很顽固。我们之间最先爱上的人是我,所以总是固守着一些不愿意妥协的东西。在没触及到底线之前能够做到为他改变,却不能够太多。而你却可以无条件地包容这个人的一切,为了他一退再退。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秦向臣是一个不懂得表达爱的人,而教会他去爱的人太难,会遍体鳞伤。
易凌,对不起。”
易凌删掉邮件,可沈馨雨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烙印一般清晰地从心上一一掠过。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结果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他不知道沈馨雨有没有跟秦向臣说他喜欢他。毕竟喜欢上秦向臣是他自己的事情,从前没机会说,以后也不会再提起。唯一的遗憾是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将他藏在心里,很久很久。
都说时间无情,它的残忍就是怂恿岁月将人所拥有的变成了失去,且无法挽回。
研一的那个暑假,当易凌在自己的邮箱中看到秦向臣这三个字时,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是过尽千帆后的麻木,还是时过境迁的无奈。
邮件的内容最是简单不过。
对不起……三个字,一个标点。时隔一年后的道歉,猜不到原因。
“人们总在说青春是幼稚且荒谬的。但在青春时期对你付出的感情却是再真实不过了。我会永远记得你,在年老时,眯着眼在阳光下想起你,感激你给予的美好记忆,我的初恋和失恋。”这是易凌在收到秦向臣电邮后在“烟花易散”文档里写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些曾经记载着他爱情的文件被压缩成包,永远封存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伏在书桌上,眼睛望着窗外。看雕着花的窗栏,看阳台上小盆儿里种的仙人掌,看小鸟从楼层间隙中穿过。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一丝淡淡的倦意缠上心头。
屋外的大街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渐渐的,他却在这吵嚷声中轻轻地睡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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