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界的云雾中往下看，数百万里山水缩小成一幅画，大河蜿蜒，湖泊与城池，成了星星点缀在画卷上。从高处看，一切都很美的样子，红尘，人间，一尘不染的样子。

他心情不错，自言自语道：“若不是这么走一遭，哪里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地仙界的一切，换一个角度，竟然如此壮丽。如同回望历史的某个阶段，抹去了尘灰，只剩下巍峨的骨骼。”

嫦娥见他身边无人，以为他在跟她说话，便回道：“改天你来太阴星，你看到的天庭，也像现在看到的一样。但看得久了，就变得平常，反而不如记忆里的一片小地方。”

桑天子说：“如酒，历久弥新。”

嫦娥说：“喜欢喝酒的人才那么认为。我倒觉得，那更像是一颗星，闪烁来闪烁去，好像跟我有关，又好像跟我无关。”

桑天子说：“那是因为，你脱离人世间太久了。你没有了跟人间有关的新的趣味，就觉得世间无趣，其实趣味都是自找的！”

嫦娥说：“但无趣却是被迫的。”

桑天子说：“嗯哼，你越来越会狡辩了。”

嫦娥笑说：“师父教得好……”

有趣无趣地聊了几句，桑天子飞向地仙界，他的速度挺快的，目光盯着地仙界的山山水水，心中想着，他或许可以用那支笔画画，写两篇文章之类的，但也是个用途……

嗖，他路过了一片云朵，云朵中绽放光华。他的眼睛一闪。他赶紧停住，返回到那云朵边，一张冰寒的宝图在那炫耀着颜色——咦，这里有一件法宝，谁将它丢在这里的？

桑天子好惊愕，说：“嫦娥，你给我作证，我这绝不是偷窃，这是我半路捡的。不过好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件法宝？”

嫦娥说：“这大概就是气运吧？”

桑天子说：“任意抛一枚钱币，不作弊的话，总是趋向于正反各半。就算气运逆天，也不会连扔一百次向上……反正，很奇怪！”

嫦娥说：“你可以装作没看见！”

“那不可能。”桑天子一伸手收了，“你没听说过一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当年红云在紫霄宫让了圣位，可没见他有好下场！咦，这法宝这么多妖兽，很厉害的样子，法宝都快破了。哎呦呦，看吧，我刚才要是不取此宝，这些妖兽撑破了法宝，必定落在峨眉山，它们看起来很厉害，到那时，并定会酿成一场大祸……哎呦，连法宝都吃，这什么东西？闻所未闻。”

他将那张图收进水火葫芦，往冰霜里一抖，数百万只冰火犀牛翻倒。

它们一被释放，便乱吼乱叫，扑向一大块冰寒中。它们的肚子可真大，像呼吸似的鲸吞蚕食，将数十里的冰块吃光……

“这么个吃法，也不嫌硌牙！”

“看起来像犀牛，但我从来没见过。”嫦娥看了好一会，“一下子这么多，我猜他们以前在一个小世界里，但他们把那方小世界吃空了，最后吃进那张图里，把那张图也快吃空了。然后才被你意外地发现……看，他们在吃干冰……这等凶物，好像是混沌物种，不知何时进入了洪荒？”

这样的猜测也算合理。

桑天子说：“它们什么都吃。”

嫦娥说：“混沌物种都那样。若不是什么都吃，他们也不可能在混沌中生存。混沌，比洪荒最荒凉的地方更荒凉，比洪荒最危险的地方更危险。混沌是朝生暮死的地方。”

可是这么个吃法，着实惊人。

它们吃了干冰，一部分更强的，往更深处狂奔。它们饮液氨，臭氧，液氧等等，什么东西都不放过，什么东西都能消化。

在喝了液氧之后，它们的身体里燃烧起酷烈的火光，把它们烧的像灯一样，而它们不仅没被烧死，反而更加活跃。

它们是如此的凶悍，以至于扑向剑鞘。

它们竟然要啃食混沌石。

嗖嗖嗖，十几道剑气划过，铿铿锵锵地打在那十几只凶物身上，可那些有的身死，有的伤残，有的摔了个七荤八素，爬起来，竟然还活蹦乱跳。它们一扭头，把死了的同族吞噬，把重伤难愈的，也咬死吞噬。简直没有底线——但就连那些凶物，也不是最强大的。最强大的凶物能够感知到危险，根本没有乱来……

“这，这是冰火犀牛。”嫦娥忽然认出它们来了，“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冰火犀牛是混沌群居物种，性贪婪，好吞噬，所过之处，虽剧毒之物不留分毫。它们有时会被毒毒死，但是很少有尸体流入世间，原来，它们就连尸体也不放过。幸好你把它们收了起来……”

“这些冰火犀牛，都是什么实力？”

“混沌群居物种一般都以大罗金仙为首，且不止一只。至于金仙，想必有很多。不过它们似乎并不会厉害法术，它们的全部本领都在生存上。放心，它们逃不出水火葫芦的控制。”

“大罗金仙，金仙，这怎么可能是小世界的生物，这事儿越来越离奇！”

“你这些，可能没那么强。”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试试？”

“不知。”嫦娥说，“我对此所知甚少。那我劝你，没有绝对把握，还是不要去碰它们。”

“当然，要碰，也得先弄死。”桑天子说着，把一只在剑鞘边游荡的冰火犀牛往剑鞘上一砸，唤起一缕剑气，将那只冰火犀牛剖了，他将那张新到手的宝图往里一抖，把那只冰火犀牛的尸体装了，取了出来，“活的先不说，先弄一只死的研究一下。我不想在我的法宝里，养殖一群莫名其妙的东西。而它们又特别强大……”

嫦娥略感无需，吐槽道：“就算他们厉害，一切也不会脱离你的掌控。”

桑天子没有理会其中的情绪，把日月宝镜收好，他对那冰火犀牛展开研究。

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着实吓一跳。

那冰火犀牛的身体，就像一家非常齐全的化工厂，进行着各种化学转化与合成。他可以把空气和水，分解合成成氨，再加别的东西，合成氮肥、树木，以至于最复杂的器官。在他的身体里，有塑料，布，橡胶，有石头，金银，水火，有散落的冰块——简直就是个百货商场。

桑天子不禁感叹，“它究竟怎么活的？”

化工厂很危险，冰火犀牛虽死，但它身体的很多部分还在运转。切开时噼里啪啦的，到处都在爆炸。简直是一场灾难。

但不得不说，得到了这么个东西，对于研究各种物质合成很有利。

才琢磨一会，他便研究出很多法门。

结合他的记忆，他看到诸多可能。

“怎么样？”嫦娥看不懂。

“不是一件坏事。”桑天子说，“这家伙的身体，给了我很多灵感，如果我能把它用工厂的形式再造，人间将会变得很有趣。”

“再造？可能吗？”嫦娥更不解。

“试试你就知道。”桑天子取了些液氮和液氢，放在火里加压，再加入二氧化碳，结晶成氮肥。他说，“这东西对木头有用，适当加一些，应该可以让粮食增产。要么就是这样，它的身体里，有诸多类似的变化。这肯定不是坏事。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我葫芦里的那些工厂。我一直想给他们换个更安全的地方，一直没有太好的主意。现在看来，不换也不行啦。”

“刚好，你有一件新的法宝。”

“不错，都准备好了。但是工厂不大方便转移到那张冰冷的图里，不如转移到外面。这张图里，就作为一个暂时的研究所。”

“为什么是暂时的？”嫦娥今天有很多问题。

“很简单，我估计我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等到别人都知道了，就没必要再保密，既然不必保密，那就没必要再把他们关在法宝里。既然暂时的，也没必要考虑他们舒不舒服。进去吧，还有这只不老实的雷雕兽……”桑天子把灵龟贤者一等送进新得的法宝里——因为里面装过冰火犀牛，又属于冰冷的法宝，他将其取名为冰火图——他将琉璃灯，雷灵珠和那些灵宝金钱的工厂也都转移到里面，交代道，“尔等在此解剖那头冰火犀牛，我这里有些粗浅的想法，你们可以作为参考。若做得好的话，过段时间你们就可以出去。”

出去？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

但是这一次或许真有可能。

一点希望，足以让大家精神抖擞。

连雷雕兽也围着冰火犀牛转悠。

而那些工厂，被桑天子尽数搬到日月塔里去。交给焦叶，相信她可以用好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