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有个好处。听说这心宫雷法很厉害,但却没有传出法门来,若能够围观一二,想必也算是一桩美丽的机缘。
如此一想,他默不作声地等着。
余烟嘟哝几句,到底接受了。她偏偏飞出去,跳下大坑,身后一位穿宽大狍子的老妪拄着凤头拐杖,跟在后面,却停在半空。桑天子躲在缝隙里,将她们看得清清楚楚,她们却不太容易看见他——除非他自己跳出来。
他小心地把飞剑收了起来。
也不修炼了,眯着眼睛遥望。
正想着能看到什么,他听老妪说,“……雷为阳,霆为阴,阴阳合而为雷霆。雷霆赖曰宫太阳,而威赖于月府太阴,而神赖北斗九皇,而为枢辖。烟儿,女子属阴,修炼雷法本是逆天,然而本门有阴阳之法,以己之阴合火之阳。这法门最重要的是内外交融的技巧,故而需要多练……”
好呀,竟然还有法门……
余烟却似乎有些不耐烦,听到半截便练起来。
“咔嚓,轰,咔嚓,砰……”
干涸的铜锡池塘,一闪一闪。
此雷源于火。比起桑天子的《雷水秘法》,这心宫雷法看起来更加温柔,打出来一缕一缕的,但却可控。他看了觉得奇怪,想不通火是是不是阳性。因为据他所知,雷电是正负电荷相遇产生的。雷水秘法好歹借了雨水中的电荷,这心宫雷法从哪借来的电荷?火中?不合理,因为火是中性的。
但余烟捕捉火焰,打出一缕缕雷电,像飞剑一样可控。
不知是什么法门,太奇特了。
余烟练习时,老妪不时说一两句,指点余烟的技巧。
桑天子非常羡慕地偷听。可他不明根源,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心里痒痒。他试图借鉴这法门,将其挪到《雷水秘法》中。可那是两种不同的雷法,心宫雷法精细,《雷水秘法》却宏大,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以参考,但不能套用。
余烟勤奋练习,之后老妪给她讲雷法要点,告诉她真气怎么运转,金丹摆成什么形态,既对雷法有利,还不伤害身体。
桑天子听得甚至有点嫉妒。他修炼的时候乱闯乱撞,跟个森林里的野人似的。可没有人这么叮嘱过他。而他看那余烟,好像还很不耐烦的样子……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听讲,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余烟修炼之余,也忙活炼器。
她颇爱炼器,用的就是那些细小的火舌——炼剑肯定不够,火舌太小,根本包裹不住一把剑,熬到最后只是虚妄。但若有材料,且只是炼一枚戒指,一条链子的一环,一个小簪子,或者一根针的话,勉强能够炼成。
这给了桑天子许多震撼。
唉,他怎么没想到。光想到炼大的了,没想到用现有手段能炼什么。以至于大的炼不成,现在手里还是两手空空。
如果炼一些暗器,想必已成了。
现在也不晚,等她们走了,他可以慢慢炼。到时候,他就炼一些针?不,他不是东方不败;炼一些珠子?不,搞得跟和尚似的;炼一些飞镖?这倒可以,到时候一把一把撒出去——不过太多不好控制,还是一个一个地发射更好。一个个的飞镖,那不就是小李飞刀吗?嘿,倒可以炼一些例无虚发的飞刀。
老妪和余烟很喜欢这片火舌,以至于好几天都没离开。
桑天子一直藏着,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就连放个屁,都怕崩出声音来。要不是他把铜锡水都弄走,使得这附近浓烟更少,他早就忍不住飞出去了——现在烟雾又多了起来,因为余烟在练习雷法时,打破了一些通道。
“婆婆,这里很快就要毁掉了。”余烟疲惫、慵懒地说。
老妪说:“呼吸不畅,是该换个地方了。”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因为一直待在离火焰很近的地方,烤得难受,她脱掉了一些衣服。事实上她身上只剩下一层薄纱,和肚兜、短裤了。站在光里,透透的。现在又要穿上衣服——穿上的前提是脱掉旧的,于是短暂的过程里更透了。
这加深了桑天子小心的理由。
若是一开始出来,他可以用先来后到、一不小心讲讲道理。可这都好几天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尽收眼底。若是被发现,那就坐实了偷窥者的身份。虽然他的目的并不下作,但是不代表人家会相信。
到时候解释都没必要,见面就要开打——何必呢?
他瞪大眼睛。若是被发现了,他铁定要背上偷窥的恶名。若是那样,背上恶名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要挨一顿毒打——何必呢?
那也许就是当君子的代价。
不过现在好了,这儿就快毁了。
所以,她们就要离开了。
他觉得,他再憋两天没啥问题。等她们走远了,他正好出来炼炼暗器。
正想着好事,两人朝着他飞出来。
他吓了一跳,抓住剑,却见她们飞上他头上的石头。原来她们是要原路返回。他才松了一口气,那一惊一乍,吓死人……
“婆婆,你闻到一股怪味没?”
“老了,鼻子不中用了。”
“好像有人来过。”余烟很紧张。
“没有吧,我没感知到有动静。烟儿,你太多心了。”
“你不是让我小心一点?”
“我没让你疑神疑鬼。小心是以证据为前提的。比如我之前跟你讲的,待久了的地方,可能会留下痕迹被人发现。如果现在有人追踪你,他来到这里,看到你修炼过的痕迹,他就知道你的实力,和你待了多久……”
“我知道啦,要抹除痕迹……”
余烟说着,施展雷法,噼里啪啦地在周围的石头上打。
不一会儿,打裂本就摇摇欲坠的山石,轰隆隆埋在一起。巨大的火焰和灰尘翻滚过来,什么幻境也抵挡不住这焦灼。
误打误撞,桑天子受了一场劫难。本想再憋一会,可是因为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甚至不太敢放出护盾,衣服被燎糊了。那味道那么刺激,谁还闻不出来?
余烟说:“婆婆,你衣服忘了拿吗?我闻到一股糊味儿。”
“是你自己的吧。”老妪说。
“我一直穿着呢。”余烟疑惑,“等下,我下去看看。”
“看什么?有没有都穿不了了。”
余烟坚持说:“我觉得我没落下东西。我得看看我丢了什么。”所以她飘了下来,所以她站在洞口背对着桑天子。
桑天子简直郁闷。藏了这么多天,竟然功亏一篑。
她正在闻,马上就要转过头。
桑天子再没有侥幸可寻,他蒙住脸,握紧飞剑,地老鼠似的冲了出去,带起一阵风夺路而逃。余烟感觉裙子颤动,绕了一圈,看见有人跑掉,简直懵了,心里咯噔一下,气得三尸神横跳,眼泪哗啦喷出来,“哇!”
“混账,你敢……”老妪大叫。
举杖施展雷法,数百米如同咫尺。
桑天子也会雷法。加上对科学原理的理解,他了解雷法的弱点。感觉到雷法的预兆,他将飞剑悬于左侧。待雷电袭来,便被飞剑引开。“咔嚓,咔嚓……”他控制着被打歪的飞剑逃进烟火中去。头也不回。
好嘛,这里竟然真的有人。
“追!”老妪拿出塔形法宝,拉住崩溃到大哭的余烟一起去追。
余烟说:“婆婆,我要杀他。”
“杀,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来杀,我要在他身上种太阳草,我要他生不如死。”
想得美,但也得追得上——
就算用上法宝,速度飞快,可老妪竟然离桑天子越来越远。她境界也是元婴期,不比桑天子高多少,而桑天子还是个巫人。
眼见贼人要逃走,老妪更怒,掏出两万灵石,用雷法击碎。
灵气喷涌而出,她将其引入法宝,法宝速度骤然提高五成——可惜那不是速度型法宝,而是防御的,不然的话何至于如此难受。
速度骤然拉近,桑天子瞥了一眼,有一点点着急。
于是他在烟雾中一路飞点,制造烟雾状的幻境,他自己的身上也蒙上一层幻境。这么点儿手段,耽误不了老妪多少时间,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金蝉脱壳,把烧出了好几个窟窿的衣服丢下,自己化为一缕烟飘向烟柱上方。老妪眨眼即至,一道心宫雷法击碎了那身衣服……
老妪喊:“混账,你给我出来。”
“婆婆,让他跑了,怎么办?”
“跑,他往哪儿跑?”老妪怒道,“他用的那把飞剑我认得,是云剑峰的炼器手段。哼,跑得老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去云剑峰算账。”
“可去了那儿,咱们怎么说?”
老妪咬牙切齿,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停了许久才低声说,“你我都见过此人,再见到想必认得出来。这样,你我去大熊国等着,暗中调查云剑峰弟子,发现有相似的,就宁杀错不放过,通通掳走,逼问,然后杀掉。”
“那他要是不回去了呢?”
“只要找到他是谁,早晚要他性命。敢乱说,就杀他全家。”
好狠呦,桑天子听得心惊胆战。
不过云剑峰弟子死不死,与他何干?他心虚地笑了笑,藏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