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仍旧淅沥沥的下,像在奏一首好听的乐曲,犹不知人间的苦乐悲欢。
“老何,你确定吗…”小九的声音透着不安与怀疑:“东夷不是已经避世很多年了吗…”
小九也算是个无叶城的老人,对这些世俗比较隐晦的消息略知一二;然后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
看着何安,小心翼翼的开口:“叔…知道这件事吗?”
何安点点头。
空气在雨的浸润下越发湿漉起来,他讨厌这种粘腻,像阴冷的蛇类滑过皮肤。他更喜欢漫天黄沙袭来的粗狂,肉眼可见。
何安的声音好像也带着一点空气中的冷和腻:“我来找你之前就先去跟叔说了一下,但……叔没回我…”
“叔这是不打算管了吗!!?”小九觉得此刻自己的嗓子干涸的厉害,却没有心思喝水。
他两条浓眉扭在一起像两条丑陋的的毛毛虫,皱眉看着何安。
“毒蛇也算无叶城叫得出名字的人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再说,东夷现在也搅合进来了,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无叶城到时候不得人心惶惶。这种藏不住消息的地方……”
小九脑海里回想毒蛇死前的样子,舔了舔嘴唇,突然想到。
“不对啊,老何,你是怎么发现的?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小九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他发现所有事情都裹在了一起,像一团理不清头绪的乱麻,也不知从何处开始。
更别说现在对东夷的恐惧已经要把他击溃。
何安看了看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小九,也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仅剩的一个粗茶碗,倒了一杯冷茶,端着碗灌了一口。
感受到那冰冷的苦意混合上粗糙的茶末子在舌尖打转,流向四肢百骸,躁动的血液才平复一些,他开口:“我是被一阵响声吵醒的。”
“响声?什么响声?”
“楼上传来的响声,像是桌子椅子倒地发出来的声音。”何安的房间在一楼,客栈本就不大,楼层同样是用普通的木板搭建而成。
还因年久失修被风华腐蚀,走上去,稍微用些力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小九提出疑问。
“一号房里。”何安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已经对各个方位了如指掌,能轻松的判断声音的来源。
他的房间并不是直对着一号房的方位的,还隔了一小段距离,但能把何安惊醒的声音,可想而知该是多么巨大。
“几时的事?”
何安转头盯着窗外的雨:“子时刚过。”
小九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大堂的气氛正是热闹欢愉之际,虽有不少人已经离开,可剩下的声音仍是嘈杂吵闹的掩盖住了一切。
他当时也喝的正在兴头上,压根就没注意到有什么响动。
不过,现在…说起来,剩余的人群里好像确实没看见毒蛇的身影。
“毒蛇是死在那时候的?”他问道。
“没有,那时候毒蛇还活着。”
“你见到他了?”
“没错,我被吵醒的时候怕楼上出了什么问题,就提灯上去看了一下。”何安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去的时候,楼上的响音已经停止了,那时候我就看见毒蛇在一号房的门外。”
“他看见你了?”
“对。”何安想起毒蛇那熟悉的三角眼,和他名字一样里面永远闪着泛毒的光,脸上是惯常的阴狠。
他当时正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提灯而上的何安,还冲他笑了一下,张开口无声的说:“废物,别和你爷爷抢,这票老子要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继续下楼睡觉了,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楼上又传来巨大的响声。是二号房传来的…”
“这次……是毒蛇死了?”小九的声音紧了紧。
“我上去的时候已经死了。”何安对上小九的眼睛,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般:“没错,她们…应该是在撒谎。”
何安想起坐在桌边玩弄丝穗的青衣少女,还不等小九开口便接着道。
“而且我刚才敲开门时特意看了一下,她们房间里的桌椅,完好无损。”
此时此刻楼上的天字一号房里。
青衣少女伏在了桌面上,头枕着手肘,眼睛紧闭,面上却泛起痛苦之色。
云溪坐在她的旁边,手上拈着一根极细长的银针缓缓的刺进少女的头颅里。
她左边拿针的手极稳,右边垂下的手却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空气中浮满了一层鲜血的气味。
少女额前的发已经被冷汗打湿,露出那一圈缠绕的红线,如果此时何安在的话一定能看出这极细的红线上面铭刻满了经文。
并且其中的黑线也比来时多了一小寸。
“阿音,再忍忍,快十五了。”云溪清澈温和的眸底充满了担忧,她看向少女紧闭的眼睛。
“头还疼吗?”
“还好…这件事,应该没法善了。”清音张开口,她说话的语气很慢,一字一顿的,说的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清亮冷漠,夹杂着一丝沙哑,像在忍耐什么极痛苦的事。
“那边的动作好像越来越频繁了,我们现在要多注意一点。”云溪将手中的银针小心抽了出来。
“呵…狗急跳墙了。”
无叶城的雨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要停了,空中挂着几颗零落的星星,月亮又缓缓的从乌云身后探出头来。
万物都重新归于寂静之中,一道极细小的银铃声不知从那个角落里传了出来,像被风碰到了一般,欢愉悦耳。
“叮铃,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