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棋满意的‘嗯’了一声,昂首挺胸的登上了马车。这书童最让段棋舒心的地方就是,在外面的时候,周斌总能给人一种专业下人的职业性,这是他自己根据电视上看到的古代礼仪和现代西方贵族礼仪揉吧到一起的四不像,好处就是不会逾矩还显得主家的体面。
随后周斌把背上背着的书箱放进马车内,抱着手里的包袱,两腿一蹦坐在车夫旁边,通知车夫可以启程了。
作为直隶这种靠近政治中心的地方,一般都比较富庶,县城与县城之间都修有官道,路面平整宽阔,马车的速度也能提的上来。
马上就要到端午,道路上返家、运货的人也多了起来,段棋把帘布撩起,透过车窗饶有兴趣的看着路上的行人。
“老丈,这到清水县要什么时候?”看了一会就觉得腻了的段棋问道。
车夫是个老头,听见段棋的问话,想了一下,“到清水县要两个半时辰,咱们辰正出发,午时左右就能到了。”
段棋点了点头,靠在车厢里打起了盹,昨夜他兴奋的有些难以入眠,正好补个觉。
周斌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倒没有什么兴奋感,要是去更繁华的府城他倒是能提起点兴趣。
马车的速度和稳定性都要比以前他们坐的驴车强不少,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清水县的城门口。
周斌下了马车,原地蹦跶了两下活动身体,然后叫醒了熟睡中的段棋。
车钱早已给过,两人跟车夫告别后便进了县城。
这清水县看上去比他们县要大上一些,繁华程度也要强不少,段棋昨天跟周斌讲过,清水县已经是保定府数一数二的县城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清水县顾名思义,靠着一条海河,水上交通便利,是一个大型的物资集散地,因此发展出的县城也非常富庶。
进城之后,两人先是找了间客栈,在里面吃了午饭又要了间套房,房间订了两天,因为明日就是端午,诗会也是明天举行,今明两天正巧是段棋的休沐日,段棋是跟学堂的老秀才请了一天假才出来的,自然不能久留。
何况清水县富庶,物价自然高些,他们两人的吃住每天都要花一两银子,段棋虽想多留两天也是有心无力。
吃过午饭,段棋带着周斌拜会了邀请他前来的清水县本地好友,那好友也是个年轻秀才,家境优渥,穿的是丝绸衣服,头顶带的六合帽中间还镶嵌有玉石
。
那好友见到段棋颇为高兴,带着他在清水县游玩了一番,傍晚时越好明天一起去参加端午诗会。
当天晚上,返回客栈的段棋基本就没怎么睡觉,点着灯一直伏案写写画画。
第二天中午,两人来到了清水县傍河的一条街上,遇见了相约在此的段棋好友。
那人身后也跟着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童,穿着比周斌好上一些,可料子也差不多,只是做工上好点罢了。
清朝有明文规定,奴籍的下人不可穿丝绸这些上等布料的衣物,就算主家再有钱也是不行,周斌不是奴籍,但段棋自己都只是用最上等的棉料而已,周斌的衣服自然只能更差些。
段棋和好友互相见礼后,便结伴在河边租了两张桌子,周斌和那个书童便把笔墨纸砚摆放其上,又拉起一根绳子,将两位秀才的字画墨宝挂起。
这条街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诗会嘛,读书人相聚自然是以文会友,其中一方面就体现在了自身的书法功底上。
大家把自己的作品挂起来给其他人观看,互相品评借鉴,或是合作一副字画,题一首自创的诗。
而且这诗会不仅是文人的聚会,附近的一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小姐们,若是喜欢舞文弄墨,也都会来这里看看。
有相中的字画就会买下来,谁的作品卖的钱多,自然谁的文采就比别人强,在享受到众人恭维的同时,也会让自己的名字能传到更多的地方。
段棋身为这保定府今年的案首,自然文采较为出众,摆下摊位之后,很快就有不少今年的新晋秀才围了过来。
周斌以前倒是没发现这段棋竟然在秀才界有点东西,不少看穿着就能知道其家中殷实的读书人对一身棉衣的段棋颇为亲近,态度友善。
他也不想想,就算县令老爷钱财再多,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花七两银子雇段棋教书。
读书人们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的在那互相恭维,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期间段棋的字画卖钱最多,又是出了一番风头。
甚至还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想跟段秀才求一首诗,周斌觉得是相中了段棋,因为段棋长得确实眉清目秀,非常英俊。
倒是段棋似乎对那姑娘没什么意思,写了一首中规中矩竟然带些佛意的诗送给人家,气得那姑娘扭头就走了。
身旁的众人都对此不解,段棋却道自己醉心功名,无意这儿女情长。
周斌倒是觉得段秀才是看不上那模样一般的小姐。
之后众人见天色已黑,便收起东西,把大家今天卖字画的钱凑在一起。又各自添了些银两,租了条大型画船,点了酒菜,一行二十多人便登船游江。
船再大也装不下所有人,所以各位公子带来的书童就被留在了岸上,让他们也去四处看看。
周斌背着段棋的书箱,嘴里叼着个糖人,手里也拎了一壶酒和两碟小菜,沿着岸边走了一会,寻到一处无人的青石,便坐下来欣赏风景。
江边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江上的大小游船数不胜数,有的只是能做二三人的小船,年轻的公子小姐成双成对的坐在船头,依偎在一起诉说那儿女情长,也有不少像段棋他们那种大船,十几人站在船边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古代世界啊……’周斌半倚在青石上,糖人早就被他两口吃了,此时正拿着酒壶,手抬到最高,倾斜壶嘴让酒液拉的细长,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是一道银链,最后如丝线般进入半张的嘴中。
“咳!咳咳!妈的,想装个比怎么这么难。”
周斌擦了擦嘴角的酒液,他刚才这喝法还真要点技术,才能保证不会被呛到,酒壶收起的时候不洒出来。
抖了抖衣服上的酒,他心中莫名的那种孤寂感也被刚才的闹剧冲散不少。
到了新世界才数月,生活刚刚稳定,就谈什么孤寂感着实是有些矫情,但周斌的孤寂感确实两辈子积累下来的,一个孤儿,没有朋友和父母的陪伴,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切,在这矫情什么,等以后成了地主,万贯家财、妻妾成群的时候,就算没人知道我的故事,孤独感也连个屁都算不上。’打开壶盖,周斌又大喝了一口。
专心致志的欣赏了一会风景之后,周斌起了身,他看见段棋他们的游船回来了。
一众书生上了岸,互相拜别之后便分道扬镳,今天的场子算是结束了。
不过段棋的那个好友却拉着段棋没走,说要请他去青楼听听曲子,再找两个姑娘在那里过夜。
周斌听到之后的心情很复杂,包括了兴奋、鄙夷、希翼、欲望、慎重和自我怀疑,最终在段棋以酒力不慎,已经乏力的婉拒声音中化为了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