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能做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彻底将这厮灭杀。
有些人,只要一息尚存,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威胁。
比如这位通晓世间万法的逍遥观入世行走,天机榜排行第二的仵世子阳。
当王十九走到凹陷地面时,朝躺在地面的仵世子阳嘲弄道:“四眼仔,临死前可有遗言?”
即便他对此人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说,这人是他此生遇见过最强的敌人。
仵世子阳曾经杀过王十九。
如今,王十九归来复仇,这属于两个人的私怨,并不妨碍两人都觉得彼此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当你站在一处高峰之上,能与之并肩而立的人,无论要以何种姿态面对,都值得珍惜的。
毕竟,山高且寒,故人易散。
“王十九,你若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谋划些什么,就不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了。”仵世子阳轻咳两声,嗓音极其虚弱却依然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事实,“你杀不了我,这是从一开始便注定的事情。”
王十九微微皱眉,正想说些什么。
仵世子阳轻轻叹了口气,“你我之战,是你赢了......你很厉害,也很聪慧,只是缺乏了长远的眼光,所以,你输了。”
“我输了?”王十九怒而拔幡,低喝道:“我若出手,一息过后,你便身死,何为我输?”
仵世子阳失去了重瞳,伤势可怖,无时无刻不处于生死边缘,苍白的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在数月前,长孙家没有出事的时候,我将你拘押在我的府邸,我当时同你讲过这么一句话,‘王十九,你果然是个英雄’,你是否以为我说的是,你燃烧寿命一步入不惑闯入皇宫救下婉儿?其实并不是。我看到的,是更久远的未来,因此我知道你即便耗尽寿命也不会身死,这才下定决心让你放手一搏。”
王十九忽而一愣,冷声道:“你费尽心思坑害长孙家,目的就是为了杀我,此事已有定论!如今,竟又想以言语欺我,哈哈,着实可笑......我当时耗尽寿命,若非王安琪与宁不凡的连番搭救,早已殒命,你却跟我说,你早知道我不会身死?”
“咳咳......”仵世子阳的声音更加虚弱,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妨猜一猜,为何你落至东荒国与天风国交界荒芜之地时,为何王安琪会刚好路过。不妨再猜一猜,为何单纯无知的王安琪会告诉你,天机榜首宁钰能够救你的性命。你要知道,当时的王安琪以为是宁钰与司涯联合起来抓走了上官雨希,正对此人恨之入骨。”
这番言论下来,王十九心头一片震撼,却依然强硬道:“四眼仔,莫要再胡扯,你与宁钰素不相识,怎会知道他能够救我性命?”
仵世子阳微微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跟你说过,我有两位师傅,其中一位是知行门的羡鱼。另一位,你猜一猜会是谁?”
“王十九,我将你驱逐出大燕数月,你仍然没有想明白其中关节,我很失望。当你重新踏上燕国欲寻我复仇之时,便注定了你的下半辈子,会与我一般,极其悲惨。”
“来,试一试,能否杀得了我,希望你能够成功,这不是虚词。”
说完这些后,仵世子阳面上久违的浮现出一丝疲惫与释然,仿佛说出这些话,让他在一瞬间,放下了数十年来一直扛在身上的担子。
王十九心底升起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伴随一阵寒风拂过,他轻轻呼出口气,下意识侧目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目之所及,一名身形瘦削的白衫中年男子,静静站在不远处,默默眺望这个方向。
这名男子面容沧桑,目光淡漠,身上的白衫有不少处都有补过的痕迹,手里握着一卷书,仿佛握着一整个世间。
单单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震动天地的压迫袭面。
王十九瞳孔猛然收缩,他记得很清楚,仵世子阳曾同他说过,此地已然布下天地大阵,不惑以下,不可进出!
中年男子朝王十九轻轻颔首,看了眼躺在凹陷处几欲身死的仵世子阳,温和道:“你就是王十八选出来的这一代天机阁入世行走?”
王十九嘴唇轻颤,良久无言,他终于明白了仵世子阳话里的意思。
“是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中年男子右手书卷轻轻敲在左手,缓声道:“我名宁立,字孟尝。是逍遥观上一代入世行走,也是子阳的老师......对了,我还是宁钰的父亲,这个你应该知晓。”
“说来惭愧,我方才差点就给我那不成器的孩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