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录像机拍摄的人是郑峪章,因为安明知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视频中正在浇花的人往这边看了眼。
“今天怎么不高兴?”郑峪章见他闷闷不乐的,举着录像机走过去,很自然地抱住了他。镜头晃了晃,郑峪章问:“它又闹你了?”
“没有。”里面的安明知说,“今天它很乖。”
郑峪章:“那怎么不开心,不是说要保持好心情吗?”
当时他们还住在钱江的房子里,安明知站在窗边,往下是车马如龙。他很焦躁,肚子鼓起来一天他就多焦躁一点,现在已经快七个月。
他抱着肚子忧虑地看向郑峪章:“它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不是做过检查了吗,医生说他很健康。”郑峪章安慰着他。
安明知焦虑道:“但很多先天性缺陷是查不出来的,就像我,一直到了十岁才查出来,万一……”
“没有万一。”郑峪章摸摸他的肚子,其实没有很鼓,都六个多月了还没人家七八个月的一半大,不知道的人只会误以为他长胖了一圈。
“无论如何,它都是我们的宝宝。”
安明知还是很担心:“有没有可能是误诊,说不定我只是得了一种怪病。”
郑峪章就笑:“生病了肚子里会有个东西时不时踢你吗?”
“那倒不会。”
郑峪章的手臂环抱住他:“不用那么担心,相信医生。”
安明知眼底的忧虑微微减轻了些。他害怕自己这样的人生下来的宝宝也会是个小怪物,或者宝宝很完整,但却因为自己教育不好而成为下一个自己。
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后半段视频安明知没有再看下去,他重新打开了一个,视频一开始就是自己正在伸手挡镜头,羞赧道:“您怎么又开始拍了……”
郑峪章什么也不解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有的视频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通常是郑峪章趁他睡着拍的,镜头摇摇晃晃过来偷亲他一口,或者只是来摸摸他的肚子,说声晚安。
有些镜头里只有郑峪章一个人,他像个自言自语的怪咖,会对着镜头说一些安明知的情况。比如今天宝宝多大的,安明知心情如何,想吃什么。这样的视频通常会以安明知把他叫过去帮忙结尾。
其实用视频记录生活是安明知以前的习惯,他刚跟郑峪章同居那时候就常常这么做,拿着手机或者相机,来记录他们的一天到晚。早上他会在被子里打开录像,然后骚扰郑峪章起床,郑峪章起床气很大,偶尔会不高兴,然后安明知就会趁着他在刮胡子去亲他一口,把自己也弄得满脸白花花。
后来郑峪章渐渐习惯了,学会在安明知骚扰他起床时将他反扑,把他的手臂高举过头顶,尽情地吻他。
安明知看得呆住,他不敢相信郑峪章竟然零零碎碎拍了这么多,五六个月,七八张内存卡,他失去的整段记忆几乎都被记录。
他忽然觉得很内疚:“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郑峪章说,“它们都在这里,剩下的我能讲给你。”
有件事安明知一直想问:“峪章,关于我车祸的事,我想知道更多。”
他车祸前的记忆全部被碎片化,变成了一个个拼不起来的拼图,偶尔会在他脑袋里飘荡,但安明知怎么用力都拼凑不起来。
“我怎么会出那么严重的车祸?”
郑峪章沉默了几秒:“那时阳阳刚出生没几天,你还是不太能接受他,或者说是接受不了自己突然的身份转换。我知道你父母的婚姻对你影响很大,你害怕自己会变成那样的父亲,所以一直不敢来看他。”
“你母亲知道我们的事,也知道阳阳的存在,她从南部过来看你,本来应该我去机场接她,但是……”郑峪章顿了一下,“你心情一直不好,想自己去机场接她,我没多想就同意了。”
“在路上出的车祸?”
“嗯,对面车超速,刹车没刹住。”他自责道,“本来是该我去的。”
“别这么说,那不是你的错。”
郑峪章:“车祸导致你身上有很多伤,情绪也很差,记忆受到损伤,医生说最好不要刺激你。我本来以为阳阳会让你想起来什么,但我第一次把他抱给你时,你非常激动,所以后来我没告诉你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安明知看着他。
他目光不善,盯得郑峪章心头发紧:“什么事?”
“林伊。”安明知说,“在那件事之前,还有一次我给你打电话,也是他接的。”
郑峪章坦白:“那次是我故意的。”
安明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挑了挑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噗嗤”笑了起来:“你吃醋了?”
郑峪章从鼻腔里发出一句不愿承认的哼声。
“你跟封池走那么近,我心里难免不舒服。”
说起封池,安明知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过了,他们只是普通商业合作,连朋友都称不上:“我说过我们没什么,是你不信。”
“那我说我跟林伊也没什么,你信吗?”
安明知想了想,说:“不信。”
两人视线对在一起,笑了起来。安明知终于能理解他的占有欲了。
郑峪章挤到他旁边,抚摸着他的手,声音中透露着无力:“明知,我没那么年轻了,有时候我也会怕自己对你没了吸引力,你就会离开我。”
他会这么想实在出乎安明知的意料,无论多强大的人,生老病死永远都是逃不过的话题。
原来郑峪章也会害怕自己一天天老去。
“我不会的。”安明知靠在他身上,他有些困倦,懒懒打了个哈欠。
他想,他们分开只会有两个原因,你不爱我或者我不爱你,和我们不再相爱。
“困了?”
“今天没午休。”
于是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郑峪章抱他去睡觉。他自己没那么早睡,等安明知睡熟后便去忙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