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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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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青喊完,解珠便摘下一枚银铃向前方幽暗丢去,它越过解凌遇的肩膀,擦过空气,便燃成一颗极度明亮的光点,星子般照穿紫瘴,照出前方陷阱,又在落地前化为烟雾。

三人面前又转回浓乌。

“奇怪,”解珠说道,“当年符牙横冲直撞,把这儿弄得一团糟,我都可以随意通行,并未剩下此般完整机关。”

“许是后人留下。”寻青说。

“怎么会?连神仙都把这儿放弃了,谁还会回来布阵?”解珠立刻反驳。

“懒得与你解释。”

“唉你这臭道士——”

解凌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争论,脑海中则繁复描摹起刚刚弹指所见的“机关”,一道道石棱横拦在窄道中,均有一掌宽,有高有低,交错排布,远近占了至少三十步的路,只要有活物通行,无论何种身高都难以避免触碰。

“道士是对的。”他说。

“石栏分为两种材质,尽管都是石头,一种的颜色质地显然与此处不同。”

解珠挤到他身侧,又丢了枚铃铛:“还真是!不过哪是‘显然’,我看了好几眼才能辨认。”

“我也是。”寻青道。

“对我是显然,因我夜视极差,这种光线下,只有浅色石头才能看清楚轮廓。”

“也算因祸得福了,”解珠拍拍解凌遇的肩膀,“如此我便明白了,浅色这种是后加上去的。”

“更像一种标识,”解凌遇凝神道,“你看,地面是深色,石壁是深色,一半的石栏是深色,只有剩下一半特殊。”

“如果我没猜错,只有浅色可碰,”寻青也挤了过来,“深色一碰机关便开启,来者必死无疑,因此也别想贴地而行。”

解珠道:“如果设此机关者就是抓住你这心态,特意把浅色设成陷阱,我们就惨咯。”

寻青若有所思:“确实。”

解凌遇忽然开口:“你可有朱砂?”

寻青拿出一瓶:“修道之人随身携带。”

解凌遇又问:“解珠前辈的铃铛最多可以燃亮多久?”

解珠似乎被这句“前辈”叫得又惊讶又舒坦,她又把铃铛摘了一枚,吐出口幽蓝色的真气,交与解凌遇道:“有我功法加持,少说够你跑上一百步。”

那好像也不是很久。

“赌一把。我来探路!”解凌遇却没有犹豫。

他把鞋底沾满朱砂,咬上那铃铛,解珠打了个响指,铃铛亮在解凌遇口中的同时,他飞身而起,踏上第一根浅色石栏。

也就在踏上去的那一刹那,解凌遇心知,自己赢了。

他会安然无恙。

他就是有这种自信。

无双剑紧贴身侧,他敏锐灵活得像一条细线,把重心放得很轻,身子放得很软,避免一切多余的触碰,一低腰,一跃身,一个空翻……一步接着一步,在那错综石栏间穿梭。这机关虽然刁钻,他却能游刃有余,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这应变,就像是这些石栏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而他要做的,只是按照谱子奏一串完美的弦音。

最后他落地,那些对于常人来说没那么易于分辨的浅色石栏,也被朱砂踏出醒目印记。

铃铛刚好燃尽,消失在齿间,解凌遇一抹嘴角,高声道:“暂时安全,过来便是!”

他不回头,因为在一片毫无光亮的陌生地界,把后背留给未知,非常危险。

身后有踏石声跟来,先是轻,是解珠,后是重,仍是寻青殿后。

顺利得出奇。

解凌遇却无暇对他们道贺。

只因黑暗中有不明之物袭来,犹如巨鸟挥动翅膀,也就在它逼近之时,解凌遇已经屏息凝神,举起刀剑。

“嚓!”这动静犹如斩冰。

待到解珠燃亮银铃,空中还有青羽徐徐飘落,而羽毛之主已经落地,是只靛青色的大鸟,仅是脖颈就有一人长,翅膀更是宽阔如同小舟,长尾曳地,共有七条,尾部又混出深蓝与赤金,它曾经应当艳若云霞,流光溢彩。

现在却是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死物,一看就是饥饿已久。

解凌遇手中拎着它的头颅。

“你竟把它杀了。”亮光再度熄灭,解珠才勉强开口。

“不能杀?”解凌遇如实道,“再晚一瞬,我的眼珠就会被它啄掉。”

解珠摇了摇头:“我是说……这东西难杀得很。天下只有两只……当年符牙都没和它们硬碰硬,哥哥杀了一只,让另一只逃了。”

“侍奉西王母的两只青鸾,如今竟是这般下场。”寻青感慨。

“西王母?”解凌遇竖起耳朵。

“昆仑最初是她的行宫,多少神仙都是从此山走出,前往属地各司其职,因此昆仑才称得上万山之祖,”寻青解释,“她也是我师门信奉的道教正神之一。”

“如今却是独自上天享福去了,想监视谁,布置给你们这些忠心不二的道士就好了,”解珠淡淡道,“也不必感叹什么沧海桑田,这两只青鸾老了,替她守了这么久火狱,也脏了,还会有新的王母使者顶替上去。无用者恒遭舍弃,这也是神仙教给妖怪的道理。”

寻青沉默下来,解珠也闭上了嘴,时时点亮一枚银铃照路,而解凌遇仍走在最前。他们已经过了窄道,来到一片葫芦形空地,不过顶部仍是石壁压迫,提醒人此处还是一个窄仄逼人的山洞,走过半晌,确认前方暂无活动之物后,解凌遇才又开口:“我一直想知道当年把师父关押此处的是谁?是天帝?”

“还能是谁。”

“以何为由?”

“我不能说……我说了,哥哥也许会再不理我。”

解凌遇一时没有说话。

“我总会知道的。”走到葫芦尾,他才说。

葫芦尾之后又是一条狭窄甬·道。

“你就这么好奇?”

“我只知道是师父带我下山,赐我名号,第一次,有人真真切切听我说话,待我好,给我买五福饼吃,我全天下最喜欢师父,而他现在伤痕累累,心事重重,活得不痛快,”解凌遇丢了鸟头,持剑向前,朝那幽深处去,一步也没有停下,“所以师父受过的苦我都要知道,害过师父的人,都会死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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