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青没想到徐来居然提了这么个要求。
“我去给你开家长会,那,那我算什么呢?”
徐来眨眨眼:“嗯……叔叔?舅舅?大伯?大爷!”
“越说越不像话!”杨子青呼噜了一下徐来的脑袋:“我只比你大十岁好吗?怎么你上幼儿园的时候管上初中的小孩叫大爷?!胡说八道……”
徐来有意逗杨子青:“那,那就表哥吧!”
杨子青想了想:“表哥……嗯,这还行。”
“那你就答应啦?”徐来立刻笑成一只小狐狸。
“嗯?是啊。……哎我可跟你说啊,你没在学校犯什么事吧?你们老师千万别把我留下来谈话啊!”
杨子青没想到自己这个没有亲戚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的人居然也会出现在家长会上。
家长会的座次是按成绩排的,当杨子青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做到讲台下方的位置时,能看出不少家长都想拍拍他肩膀问他是不是走错了学校。就连班主任进来的时候都惊了一下。有徐来这么大孩子的家长基本上都奔五了,杨子青简直就像给小学生来开家长会的。
“你是……”班主任忽然想起来,好像之前反校园暴力的讲座就是他。
杨子青微笑着一点头:“我是来给徐来开家长会的,他父母有事来不了。我姓杨,杨子青。”
班主任当然知道徐来父母来不了,何止是来不了,根本就是没见过。之前徐来打架受伤住院的时候班主任也去医院看过,就是这个小警察一直忙前忙后的。
大概后来也是这个杨警官一直在照顾他吧。班主任不再多问,笑笑点了下头,开始了家长会。
对于徐来这样一个从没有人参加过家长会、又学习优异的孩子来说,可能无论谁都好,哪怕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也好,来看看他的成绩、来看看他的过,也想像别的孩子一样,回家有人夸夸他,跟别的家长炫耀一下吧。
哪怕是回家批评他一通,他也是求而不得的吧。
每个桌子上都会发学生的成绩条,杨子青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一开头赫然几个黑体加粗大字——徐来,总分674,总排名年纪第三。
第一第二还是第三对杨子青来说不重要,自己上学的时候连班级前十都没进过,有什么可替人家操心的。
但这个学校好像生怕学生的成绩掉下来一星半点,后面又写了几个大字:名次下降两名,望家长予以重视。最过分的是后面还补了个折线图,一条稳稳的横线陡然走了个下坡,看得人心里一惊。
杨子青不禁皱眉: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儿,肯定对孩子心里有影响啊,成绩浮动很正常嘛。这不比第一名就差十分嘛,弄得这么严重。
杨子青对于“一分干掉上千人”没什么深刻体会,他有些百无聊赖,学校的桌椅对他来说有些太小了,前面还挡着讲台,杨子青连腿也伸不开,蜷的他难受,低下头去看桌子前面还有没有空间让自己伸伸腿。
然而一低头,杨子青发现了徐来抽屉深处有一个画本。拿出来一看,上面写了简简单单的“徐来“二字。
画本不大,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保存的还算好,封面还比较整洁,只是边缘有些卷曲。杨子青随意的翻了一下,有的是风景,有的是静物,还有几张应该是老师或同学。
张数不多,都是圆珠笔或是铅笔稿,但每一幅都画得非常相像,栩栩如生,清一水的写实风格。
杨子青非常惊喜的逐一浏览着。
杨子青本人自认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本人距离艺术最近的一次还是高中的时候谈了个艺术生男朋友。但对于搞艺术的人总是非常的憧憬与欣赏。以徐来的家境不可能学过系统的绘画,只能靠兴趣和天分。他小小年纪能画成这样,绝不是单单练习能做到的,其天赋可想而知。
翻到后面,有一张从别的地方撕下来的纸夹在里面,画风突变,画的是一只带着王冠打着哈欠的卡通小狮子。
杨子青不知道艺术家们画风突变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感情,只是觉得这个小狮子画的甚是可爱,甚至下意识学着小狮子歪头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杨子青兴趣盎然的又翻了两页,忽然掉出来一封信。
信封很是精巧,只写了“徐来收”。字体清秀,像是个女孩的。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杨子青窃笑,把这些东西一一装好,伴着老师宣布家长会圆满完成的声音跟风鼓掌,准备回家再找徐来兴师问罪。
想着开完了家长会是不是要都给小孩子买点东西鼓励一下,杨子青想了半天,徐来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爱好,只喜欢吃隔壁大学门口的白玉卷。杨子青绕了些路,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杨子青习惯性的抬头,六楼的厨房亮着一盏灯,像暮色中的星星,光芒不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杨子青踏入单元楼前养成了抬头往上看的习惯。看着自家亮灯的数量,推测徐来在干什么。这让这个临时的出租屋不禁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徐来此时正在厨房里熬粥,水蒸气弥漫了整个厨房。听见门外钥匙开锁的声音,徐来盖上锅盖,把燃气灶调成小火,房间里只听得见咕嘟咕嘟的声音。
“哎哎哎,某些同学这次把我叫去开家长会可不是好时候啊!”杨子青一进门就开始咋呼,灯也没开,鞋也没换,长刀直入的进了厨房,把手里的点心像扔炸弹一样一丢,丢到徐来手边。
杨子青抱臂靠在门上,模仿着家长训孩子的样子:“成绩下滑、上课画画、早恋——”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画本和信封,“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徐来带着那种好学生开完家长会特有的从容淡定,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浅浅的笑了下,不温不火的回答:“怎么,允许有小姐姐追你,不允许有人追我?”他知道杨子青不会因为这事儿在意,也不准备陪幼稚的杨子青演戏,索性一点也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
说罢还转过身,笑嘻嘻的望着杨子青:“我画的好吗?”
“不错,”杨子青诚恳的点了点头:“确实画的不错。”杨子青洗了个苹果,倚在水池前看着徐来切菜。
“哎,你画那么好,没想过走艺术生?没想过学画画?”
“想过,”徐来头也不抬的轻声道:“太贵了。我们这种家庭供不起。再说了,毕业后也不好找工作。”
徐来说的云淡风轻,但杨子青还是能听到他心底的妥协与无奈。
“我来供你,”杨子青说:“你愿不愿意?”
青菜下锅的瞬间腾起了热气和油花,徐来吓了一跳,打开了抽油烟机,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杨子青。抽油烟机轰隆作响,徐来把锅盖扣上,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尽管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一定是算数的。
杨子青没有再说话,他把信封放在窗台上,说道:“看看吧,长大后不失为一份美好的回忆。”然后转身离开了厨房。
徐来静静地看着那封信,过了很久,才把它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