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
“秉毐本是文人,后因兄长战死弃笔从戎。可以说他与小公子是同病相怜。他也最理解小公子的想法的同时也最理解牧府的想法。小公子因为没经历过朝政的阴暗,少不更事,所以处理事情还不成熟。秉毐就不一样了,就对现在军团之中派别林立,秉毐曾言道,倘若白袍尚在,何惧胡人之祸。如此朝堂……”
隆闵话没说完忙闭上了嘴。他侧目看着童牛,生怕议论朝堂惹祸牵连秉毐。
然而童牛似乎是并不在意,接着隆闵的话说道:“是不是如此朝堂,吾命休矣?”
隆闵点头默认,从军之后,朝堂的阴暗毫无保留的体现在他们这些最底层甲士身上,有靠山的人在军团里可以说能横着走,没有靠山的基本上就是晋升无望,寸步难行。
“你伍上的这名叫秉毐的兄弟一定是一位足智多谋的七步之才。”
“的确如此,而且就现今之势他的才能更如谋士一般料敌先机,落马坡一战若不是有他,我们可能没命回来。只不过我没有听进秉毐的话,断送五名兄弟的性命。”
说到此处,隆闵眼神慢慢变得暗淡,有些后悔,口中喃喃的说起他们的名字:“亭山,鲁州府罗洋盘人,刀弓士,名下斩敌一十六。集津,燕州府绵呈县人,弩盾士,名下斩敌一十一。槟屈,邢州府南营人,武侯,名下斩敌八人……”
记忆里他们的脸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可是他们爽朗的笑声,别扭但是舒服的口音以及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身影却是挥之不去。慢慢的,他们的脚步距离他渐行渐远,恍如隔世。
童牛见隆闵如此,缓声道:“也非全是你的过错,战士的荣耀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们有如此觉悟,你也别过于自责。相反的你应该为他们骄傲!”
童牛也知道,寥寥的几句话不可能平复隆闵的自责,可身为军官,童牛也更知道,作为一名指挥者的职责。童牛从旅近十年,有太多人的音容笑貌永远的消失在他的眼前。就在大公子武南州战死在他的眼前,四公子武南岩深中两箭奄奄一息求童牛给他个“痛快”的时候。他何曾不想如此战斗有何意义?童牛一度想放弃。直到胡人入侵之后的种种恶行又重新点燃他心中的那团火焰。也是他向自己的义父武世昌提及重组白袍营,自己主动放弃裹育校尉之军衔,甘愿屈居武佐副尉,未来辅佐五公子武南林。
……
一天滴水未进,颗米未食的武南林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被隆闵放下来。
隆闵看着如一只死狗一样的武南林瘫软的窝在地上,虽说他精神有些涣散,身体被绳索捆着,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却是不屈的神情。
就此眼神,隆闵发自内心的欣赏,由衷的不忍心下狠手,可兵就是这样,甲士及是如此。心中所想,他并未体现在表面,悠悠的说道:“你向我服个软,我让你吃饭,让你休息。”
武南林冷笑:“我堂堂牧府之子,向你服软?别做梦了!”
隆闵嗤笑一声道:“呵……你还觉得你现在是牧府之子?”紧着他面容一冷对武南林狠声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以为牧府把你送进我的手下是让我给你马首是瞻的吗?别太天真了!军队是一个让你知道死去比活着更容易的地方!是一个让你知道死去比活着更舒服的地方!这也仅仅是开胃菜而已,明日才是真正的快乐……”隆闵说完,拔刀……挥砍……入鞘……动作一气呵成,武南林身上的束缚也随着这一系列的动作结束。
被打开绳索的武南林看着隆闵远去的身影咬着牙,手掌握拳使尽浑身力气猛砸地面。从小到大,武南林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自他学艺有成,自认为凭着精妙剑法可以在军旅之中有所建树,闯出一道自己的天地,带领自己的队伍杀尽胡贼为兄报仇!可万万没没想到的是刚入伍的第一天就被如此虐待。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畏惧自己牧府之子的身份。更是有些藐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自己唯一可以依仗的身份在这里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也让他深深地怀疑,在这军旅里,在这兄长口中迂腐不堪,派别林立的军团里,自己到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自己到底该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