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燮在这一刻,头脑突然清醒了,他眼前出现那个疯疯癫癫直说胡话的黄林儿,又想起同样中了蛊的燕慈,难不成这都是报应?
他不信报应,老天想让他从风光无限的门主之位一落千丈当个废人疯子,他偏不,他情愿一落千丈摔个粉身碎骨。
“嗡嗡——”
白虹的剑柄抖动得厉害,终究是敌不过金霓生,“咔嚓”一声,雪白的剑身爆裂开来,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我给你再造一把。”陆贺霖欣赏着碎裂的白虹,一把搭上金霓生的肩膀。
雨已经停了,本是灰蒙蒙的天,被雨水冲刷洁净,呈现出一种清透的湛蓝色。
金霓生想到金燮跌下观云台的身影,他红着眼眶猛地一头顶上陆贺霖,陆贺霖被他用脑袋撞得一个踉跄,凝神聚气站稳了,金霓生把自己的眼睛埋上陆贺霖的肩膀,不多时,陆贺霖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料被热泪浸湿了。
金霓生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在他的肩膀上流泪。
陆贺霖抬起胳膊想圈住他的肩膀,甫一碰上,金霓生往他肚子上送了一拳,陆贺霖纹丝不动,用绷紧了的腹部生生接下这一拳,胳膊还是牢牢圈上了金霓生的肩膀。
虽然他只有一条胳膊搂住了金霓生,但这也能勉强算是把金霓生搂进了怀里。
如果不去在意金霓生往他身上送上的那几拳,画面还是十分美好的。
待两人再回到剑修院,席羽上前为浑身湿透满是泥渍的金霓生和陆贺霖送上干净衣裳。陆贺霖接过衣裳时,胳膊上的伤口把席羽吓一大跳,长长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的翻起白边。
席羽咽了口唾沫,关怀道:“我去药王院给陆堂主弄点药来,发烂了就完了。”
陆贺霖看一眼已经走进屋子的金霓生,低声问席羽:“发烂了会如何?”
“会发热……会死人!”席羽回答。
席羽一走,陆贺霖催动体内灵力,让自己发起了高热。
金霓生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就看见陆贺霖捧着衣裳坐在他屋门口,两颊红彤彤的,额上还出了一层细汗。
“快去沐浴换衣!”金霓生皱眉,用脚尖踢踢他。
陆贺霖的唇色青白,还有干裂出血的迹象,他虚弱地往门廊柱子上一靠,“我马上去……”
金霓生犹豫了片刻,蹲下来用手背挨了挨陆贺霖的额头,他快速收回手:“你发热了。”
陆贺霖眯着眼睛翘着嘴角,任金霓生把他从地上背了起来带进自己屋子里。
金霓生很自责,默不作声帮陆贺霖擦干净身体,换了衣裳。陆贺霖见好就收,额头不再滚烫。
他半睁着眼睛躺在金霓生的床上,金霓生坐在铜镜前为自己重新束发,乌黑的发丝被他拢在头顶,他一手攥着头发,一手在木盒中翻找,最终,找出了那根两头系了细带的玉簪。
再转过身来,又是那个生人勿近周身带着冰棱子的金霓生了。
“我明日下山,去浣玉堂走一趟。”陆贺霖很喜欢他这个模样,不禁笑出一口白牙。
金霓生坐在木桌边,离他很远,淡淡道:“病好了再去。”
“不,有急事。”陆贺霖摇头。
“什么急事?”金霓生垂下眼睑,给自己倒杯热茶。
陆贺霖嘿嘿一笑,“我不当堂主了,我来无尘顶当长老如何?”
茶水冒着白烟,杯子明明盛满了,茶壶上的手却定住没动,直到茶水在桌上漫成一大滩,金霓生才重重把茶壶放桌上,漫不经心道:“我不喜欢说笑。”
陆贺霖见金霓生不理他,也不再说了,而是自顾自躺下睡大觉。金霓生白了这团鼓起的被子一眼,开门离去。
翌日大早,在藏百~万#^^小!说忙了一夜的金霓生回到屋里,席羽告诉他:陆贺霖走了。
时光飞逝,瑟瑟秋风卷起真如寺山道上的金黄落叶。
李若庭离开真如寺的日子到了。
他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空着一双手,只是换上了燕慈下山为他买来的新衣裳。
依旧是灰色,广袖交领的袍子外头罩了件同色薄纱,腰上系着一根玄色腰带。
他依旧不束高发,用一根布条把一头如墨的长发松松系在背上。
朱仔站他对面,李若庭弯着眼睛对他笑,朱仔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师父。
可他知道,如今的李若庭,已经不再是他曾经的师父了。
“你同我一起下山。”李若庭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这几个月,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朱仔不仅长高了,还瘦了许多,本来他的头发长出来了,又让他给剃掉了,如今依然是个青皮脑瓜子。
“师父,我想了想……”朱仔支支吾吾的,垂下脑袋不敢直视李若庭。
李若庭嗤一下笑了:“怎么还别扭起来了?”
朱仔扑通跪下,脸埋在胸口道:“我就不下山了。”
“不下山?那你……”李若庭皱眉问他:“还想回去?”
朱仔摇摇头,给李若庭磕了个头:“我想留在真如寺,当一名佛修。”
“啊?”李若庭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
身后突然冲出来一群小僧,叽叽喳喳围着朱仔喊:“师兄!你别走呀!”
“师兄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呜呜呜……”
朱仔用袖子给其中一个擦干净脸上的鼻涕泡,讪讪地对李若庭笑:“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其实我在这里挺快活的。”他搂着一个小僧跪直了:“以后,还望师父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