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蠢了,我挪动不开脚步,竟像个幼稚的孩童站在人群之外嚎啕大哭,哭的十分没有水平,在场至少有十个人没被我打动,他们皱着眉,思索着这里为何有个精神病在假哭。
方三尺就站在和我对立地方,他插着兜,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甚至冲我挑了挑眉,示意我:过来啊陆有善,过来啊,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终于挪动了脚步,一下一下地挪动,挪到人群当中,也虚虚实实地踩在一大摊猩红的血液当中,我也终于不发抖了,不害怕了,不嚎啕大哭了,我的脸上换了和方三尺一样的神情,我们对视着,互相逼迫着对方绝不能流下一滴肮脏的泪水,我们的眼泪比围观者的鞋底脏的多,我们如何有那么下贱的脸皮在柳天下破碎的躯体中流下一滴泪。我们没有资格,太脏了,我们俩真的太脏了。
——怎么死的?
——摔死的。
——干嘛摔死啊?
——死有余辜。
我在人群中听到无数个这样的片段,然而我成为了一个没心的人,自始至终我木讷地站在那里,想听听究竟能有多少个死有余辜来形容这场盛大而残酷的报复。
是的,柳天下一直那么坚韧,一直坚韧到死,他太倔了,决绝地想出这么一个报复我们的办法,他的报复太成功了,我和方三尺一直以来紧紧地抓着绳子的两端,把他搁在中间,狠狠地向两头拉拽,把他活活切割成残缺不全的碎片,他不再回头了,他就在今天,完成了盛大的复仇计划,他想让我们这么痛,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会一直这么痛下去,痛到死,痛不欲生。
现在,这根绳子只剩我们两个拉扯着,我们的目光是同样的空洞无物,两对无神的眼睛再也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想法,方三尺撑不住了,他的眼睛先流出一滴恶心的眼泪,随即他痛哭着向我忏悔,是他强.暴了柳天下。
好哇,我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方干部,难道我是圣洁的神父?你用不着向我忏悔。
命运太有意思了,即将十九岁的小陆,一点一点堆起他的坚韧,要让命运试试看,恶毒的命运造就了他,他也要做一点恶毒的东西回馈给命运。他永远不会忘记锦江路,永远不会忘记锦江大楼。如果有人问起柳天下是怎么死的,他宁愿回答:柳天下是伤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