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天下僵持不下。
这样下去我是累的,他也是累的。我叫他走吧,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会写信的,写完我把它烧掉,赵小庆说不定能在梦里看见。我竭尽全力露出一点微笑。
我瞥见桌角放着的削铅笔用的蓝色小刀,心底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在热烈地怂恿我,也许我还能拼一拼,求一求。我不能去想做这些到底值不值当,为一个花蝴蝶般的婊.子到底值不值,男人就是不能先感动自己,我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心也碎的一塌糊涂,在数不清的一塌糊涂中,我用蓝色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决心多么大,那是一道整齐干净的伤口,起初割开了一片皮肉,里面也是白的,等痛到我的泪水也倾注下来的时候,血才慢腾腾地淌出来,我痛苦地扼住手腕,痛得像只兔子疯狂蹬地,我只割了两三刀,还没有割断手筋,我还不会死,我在等柳天下的回答,如果等不来他的回答,两三刀后面的两三刀加深这个伤口,血流如注,我可能真的就死了,享年十八岁,只为了给一个婊.子写封信。
柳天下的巴掌一下抡醒了我,他把我的脑袋搁进他的怀抱里,紧紧地裹着我,他此时既恨那个远在城里的赵小庆,恨他一个轻飘飘的背叛,只勾一勾手指,就有男人为他痛哭、为他赴死。他又恨自己,他恨自己果然是从一个倒霉肚子里生出来的,命运灰滔滔的,一辈子活得痛苦却还苟活着。像花蝴蝶那样的艺术家该活着,那是绚烂多彩的命,而自己这条乌七八糟的烂命还活着干什么呢,他是一桩一件利益交换下产物,自打出生也是背负着一桩一件利益交换的沉重,没有人想听他的感受,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感受,他活了二十一年,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用多么烂的一条命去喜欢另一个人,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瞧得起他,他体会到这爱意是汹涌的,怎么避都避不开,他也试过和自己的内心讲清楚,柳天下,你的一辈子早完了,你的喜欢太廉价、太恶心人了,更何况你喜欢人家,你拿什么喜欢人家?他想他在清晨捧着瓷碗喝一碗馊粥的时候,赵小庆已经洗的白白净净站在练功房里压腿,这么比较着,他觉得自己太可悲了,他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流到最后已经完全糊住了脸蛋,他摸了一把眼睛,摸到黏糊糊的一片泪水。
他和自己的内心讲不清楚,他放不下他的爱意,也放不下他的执着。
我在柳天下的怀里享受片刻的心安理得,我哭了,他也哭了,我们黏在一起安静很久很久。最终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告诉我,这一桩小事,他还是能够帮我做好的,别伤害自己,不值当。世上不值当的事多了,这一件最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