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光很快就在肃静的黑暗里消失了,我揪着最后一点温暖,直直地攥紧柳天下的小手,他的手长得很有特点,不攥紧时,手指又细又长,秀气的很,攥紧的时候,聚在我的手掌里,他的手上就出现了几个浅浅的小肉窝,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被我挤出稚气的地方。他被我捏疼了,傻气地笑,一根手指在我的手心里抠来抠去,他的大眼睛看着我手中夹着的土烟,看了半天,他痴痴地问我,那你刚才干嘛不做到底呢?我反正不会告发你的,永远不会告发你的。
我笑着说,当然这笑是不怀好意的,我说,原来你在期待?不过我是烂人里最正人君子的,是正人君子里最不要命的,我们两条贱命,要不要的又如何,只一条你记好,爱意是不能乱给的,我单纯想和你睡觉不等于我想拿着你的身子寻快活更不等于我愿意爱你。我和方三尺只想在你的身上寻快活,并不想爱你,你懂么,一提到爱,我们瞬间变回霜打的茄子,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负得起这种责任,这种对于你沉重的爱的托付,我们不行。不要把爱托付给烂人,你为什么不找条好命过活呢?都是贱命有什么好托付的,非得五脏六腑烂成水才能弃了?我到底哪里好?你一定是在偏爱我,我在这一点上是万般赢过方三尺的。
柳天下没有给我任何听懂的反应,他把手指头从我的手里抽走了,用那几根终于自由的手指抠了抠脸蛋,然后用力一拍,拍死一只大臭蚊子,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柳天下继续抠着脸蛋,很无所谓地对我讲着,你们谁都不会喜欢我的,谁都不会瞧得起我的,我知道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托付,我什么都没托付给别人,我活我自己的,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别人的命是别人的。
我哑言。我就说柳天下并不是一个傻子,他有他自己的思想,比我们的思想都先进,比我们的思想都自由,他不需要我来说教,他比我整整大了三岁,每一岁都是挣扎在血肉粘连不能长开的血泊里磨出来的一岁。
不过我很清楚我说了谎,一是,或许我既向往又害怕他沉重的爱,我还小,我不想承担。二是,方三尺在想什么我不太明白,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我想,他永远不会成为霜打后的茄子,他永远都闪闪发光,高高在上,与我们有着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