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摇头,这话凭良心讲,柳天下的名声还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不过老副在旁边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们都睁着眼睛,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老黄吹散烟雾,吸了吸鼻子,直白地问,这两个人有什么过节?老副都快要五十岁了,还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较劲,没意思啊。
宋二又摇头,他说,这里面的事,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一点真相,老副的儿子为柳天下的弟弟赴死,最后两个人都死了,老副的媳妇儿疯了,快五十岁了,老副只有两个女儿在身边,你说老副有多恨他。
老黄和小金纷纷点头,表示他们已经理解了这桩案子,这些是是非非的,剪不断理还乱。
只有我昂着头,梗着脖子,我说,这也不关柳天下的事啊,讲法还要讲清楚谁是犯罪嫌疑人,谁是嫌疑人家属呢。
宋二斜了我一眼,将嘴里嘬着的烟拿出来,敲敲我面前的假俄罗斯酒杯,宋二说,你看,你自己都说犯罪嫌疑人和嫌疑人家属,我问你,欠着被害人的钱究竟谁来还?死者往生,要还的人还是嫌疑人家属,还是家属柳天下来还。
宋二想起什么事,抽着烟对我讲,一股烧鸡味的土烟直冲我的脑门,宋二补充道,柳天下的弟弟和柳天下一样,他们俩是一对小玻璃,嗳,你知不知道小玻璃是啥意思?
我觉得宋二有点好笑,他居然问我知不知道小玻璃的意思,他可能不知道骚鸭陆有善在锦江路长年混迹的大名,基本上所有烂人都与我混过,什么样的小玻璃我没见过,不管是出来卖的,还是出来买的,无人能逃过我的法眼,都在我的交际圈子里。
我说我当然懂了,我从县里来,我有什么不懂的,县里面什么人物没有?大家一天半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好屁,竟是些花花肠子,不过我有点想念那里了,想念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被我爸狂甩三十鞭子的生活。
宋二不说话只傻兮兮地笑,我们到了最后,没人说话,也没人把躺在地上的老副扶起来,就让他躺着吧,我们沉默地抽烟,具体都在想些什么,彼此之间心意互不相通,不知道老黄是不是在想屎尿屁。
我想,原来以前在傻子屯里,有两个痴情又纯情的小玻璃为了同性之爱赴死,牺牲在我们这个一直在向前奔跑的时代里,成了真正的垫脚石,怪不得全村人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并且严厉打击,对小玻璃柳天下进行最严密的监视,只要他有点不正确或是不寻常的地方,立刻上报到乡大队,好像他是一颗威力极强的炸弹,想什么时候炸开就什么时候炸开。见识过年轻生命的陨灭,我们都会怕的,怕还会有更年轻的生命以这种方式消失掉。
后来老副被人拖走了,被抬到炕上,盖上破破烂烂的棉被,我和老黄坐在炕沿上抽烟,老黄说,咱们俩今天抽多少根了?不要抽了,把肺抽烂可不是小事,你看看鸡贼小金,已经戒烟了,小金怎么那么有毅力?妈的,戒烟我真的不行,我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