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都没有去看这人的脸,出手如风,直接一拳送上,并愤怒地喊道:“我打死你这个下流无耻的王八蛋――”
那一拳准确无误地砸在范余迟脸上,他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顿失平衡,仰面往后跌去,但这人天性有种不能独自吃亏的座右铭,于是立即抓住谷蕴真的手腕,要拉他一起死。
谷蕴真挣脱不及,被迫无比憋屈地一起摔下去,在这一过程中,他灵巧地曲起腿,压在了此人的肩膀上,并出拳再揍,同时恶狠狠道:“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离奇的是,范余迟先生被揍了几拳,却毫无反抗之意,只是在他拳脚的间隙里,伸手把湿透的头发往上一抹。
这一下就露出了那双天生微弯的眼睛,谷蕴真全身的动作霎时一僵,拳头堪堪地停在他高挺的鼻梁前一寸,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池、池逾??怎么是……”
话音未落,他人就被掀下去,池逾准确地把大开着的门一踢,那门砰地一下应声合住。谷蕴真满脸茫然地被他捞住腰和后脑勺,抵在刚关上的门边,池逾接他的话道:“……怎么是我?怎么是你?我还想问呢,闭嘴。”
谷蕴真很快就体会到一种备受折磨之感。他能嗅到池逾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和他碰到的地方又感到一阵潮气,于是猜测这人刚才怕不是洗澡洗到一半就冲出来了……
他只觉得气氛诡异到无法忍受,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戳了戳池逾的肩膀,闭眼请求道:“你能不能松手?”
这样抱着,说不准要出什么事的。
谷蕴真把下半句吞回肚子里。
池逾说:“我也想松手,但是我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四十多分钟,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等来了人,又不由分说地被当头揍了一顿。你以为我是纸糊的,没有脾气?你叫我松手,当然可以。但是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有了空,之后会怎么弄你。”
他说着,果真要松手。谷蕴真不认为他在开玩笑,忙不迭地架住他的手臂,又害怕又好笑地道:“那还是千万不要松了罢!”
于是一个衣衫不整的笼住另一个满面通红的,场面一时极为滑稽。此时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池逾心里揣着气,不肯发出来,沉重的呼吸就洒在谷蕴真耳边,那只耳朵又一点点红起来,他极为阴沉地盯了片刻,在心里已经不知道把谷蕴真上了多少道刑。
谷蕴真突然把额头稍微一低,挨在池逾的半遮半掩的肩窝里,他抿嘴轻声道:“不好意思,我有点站累了,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要靠的话为什么不靠门?往后靠不是比往前靠更舒服?池逾脑袋里冒出一连串问题,但他没有问出口,实际上他比谷蕴真还要脱线,按理来说今晚他要回池府,要去把拍卖会上的拍品送给池夫人,并听从她的安排。
但是他只不过中途去了一趟颂梨园,见了一回冷拒霜的风姿。那些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垃圾,轻而易举地被丢弃了。
池逾看着谷蕴真通红的耳朵,说:“这样让我消气的方法倒很管用。”谷蕴真立即抬头表示抗议,他根本不是用这种行为给池逾消气!池逾却把视线与他错开,笑道:“再接再厉。”
他去浴室拾掇身上的泡沫。谷蕴真虽然受了污蔑,但终于得以自由,在房间里乱走游荡,又忽地看到桌上散落的东西。他于是在小沙发上坐下,端详许久,在心中揣摩那是不是池逾答应好要给自己带的东西。
左思右想很久都没有结论,这时池逾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了,他说:“喏,你的糖和笔。”
所有令自己摇摆不定的事,却毫无理由地给了他一锤定音的权力。
谷蕴真坐在那里没有动,池逾擦完头发回来,见他还在盯着自己,于是奇怪道:“你看我做什么?”
谷蕴真无声地张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十分心焦。他像是积蓄了许久的勇气,才堪堪能够说出这么一句:“……我也可以洗澡吗?我难受。”
说罢,他还很低地补了一句池逾的名字。
池逾捏着毛巾,脑子被上涌的血气糊得智商直接蒸发了,他结巴道:“可、可以,浴室里什、什么都有。”
等谷蕴真进去之后,池逾在沙发上撑着额头,痛苦又绝望地追溯自己几个小时之前的想法,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给谷蕴真送房间钥匙?他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但凡换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他绝不会有这种纠结。
池逾生来随性而为,恣意妄为,他的人生理念浅薄地可笑,就是不枉此生,及时行乐。
但唯独对谷蕴真,他就无法随性,更遑论恣意。
不仅变得畏葸不前、自相矛盾。
甚至还开始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