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再回味蕾雅刚刚所说的话……她说与我的经历和感触相类似,大概是指我们都遭遇过死灵并幸存至今。但是,她的经历恐怕比我更加惨痛!
即使这样,她却愿意叙说那些可能引起她悲伤回忆的过去……
“谢谢你的认同和信任,蕾雅。”我看着她,想了想说。
“一样,伊珂。大概也只有你才能理解我那些匪夷所思的回忆。如果是向别人倾述,恐怕只能收获一些同情,但我不需要那些廉价甚至充满怀疑的安慰。”她停顿片刻,看过来问:“那么,你愿意……听我讲完吗?”
“愿意。就如我自己,也不愿向别人述说自己诡异的经历而遭到质疑,以免显得自己像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一样……尽管我知道,那些都是事实!就像那次庭审作证……”我想起之前作为证人时被律师刁难的情景,哪怕知道那其实就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各种证据、手段和“技巧”都必须用上,但仍感到特别不舒服!
接着,我看向蕾雅,认真地说:“事实上,有过类似可怕经历的人,不仅是我,还有……唉!总之,不管别人怎么看或想,我们的所见,所听,乃至所感皆为真实,那就够了。所以,我是绝对相信你的。因为,那并非虚假的记忆或幻觉,而是事实……哪怕不想去面对!”
对,还有另一位被冻灼毒素折磨的受害者,妮卡,她说起自己巡夜被诡异“醒来”的苏珊抓伤的经历,也不被人相信……而后来清空了毒素的她,本应开始美好的新生活,却在9月13日遭遇死灵而丧生!
而苏珊,两年多前,1499年2月开学前一天,因至今未明的遭遇而感染冻灼毒素并“一直”昏迷到现在……
还有米娅太太,她在同一天如往常饲养宿舍附近的野猫,却被可能变异的它抓伤后染上毒素,以至于最后截肢!如果她说起自己的经历,恐怕也让人难以置信。
可这些却都是事实啊……我相信!
“谢谢,伊珂。因为是你,我才敢说出那次经历,再去思考和面对……假如这其中真有我可能丢失了的某段记忆,以及……或许与小时候的我印象中不太一致之处。”她似乎勉强地笑了下,说:“可是,如果真是那样,我却不知道是否有勇气接受某种事实……”
什么……与现有“记忆”不一致的“事实”?是这个意思吗?
不太明白,但隐约间觉得可能并非“好事”!
对,先前蕾雅回忆她十年前回到家时,那个“家”好像已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蕾雅……抱歉。”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她:“当时你是傍晚才回到家的吗?那时候的家里……没有人吗?”
听她刚才的描述,她家里应该有雇佣人才对,但描述那天的场景,却是家里空无一“人”的样子。而她的母亲,那时候恐怕已经不是“人”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为变异成那样!
听到我的问话,她静待片刻,仿佛调节好情绪后,才继续说:“是的。十年前的6月16日……应该是星期二,我还在上学。但是放学后一直等不到保姆来接,我就自己回去了,反正也不远。”
“而回到家后,就如你所发现的,确实没见到保姆和佣人。实际上,连大门也没锁。”蕾雅稍稍低着头,说:“那时候是感到有些奇怪,但因为是自己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就想着赶紧去母亲的房间……毕竟那天是我的生日。”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哀伤,想了想,却也只能唤一声:“蕾雅……”
也许,十年前的她,在生日那天急匆匆地回家,只是想要快点找亲爱的母亲撒娇,要一句简单的祝福……可没想到,当她走进母亲的房间后,迎来的却是“冰冷的怀抱”!
“嗯。”她淡淡点了下头作为回应,似乎明白我没讲出来的意思,接着说:“是的。那时候的母亲……其实已经死去了。”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蕾雅继续说:“我只是奇怪母亲的怀抱为何如此冰冷,也不回应我的话。当我逐渐适应房间的黑暗时,发觉她的容貌似乎比昨日‘可怕’了些……但依旧还是母亲的模样!所以,虽然有点不适和担心,还是不愿意挣脱。因为,总有个感觉,仿佛那一刻的相拥之后,都不再有机会了……”
“只是,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停顿片刻,接着说:“后来,房间门外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可能有很多人跑进家里。我那时还以为是谁回来,就随便喊了声,却似乎引起外面更嘈杂的交谈声。那些声音让我不安……就好像屋子里着火似的。而与此同时,母亲却把我抱得更紧,甚至有些刺痛……好像是她的指甲刺入我的肌肤一样!甚至……我能听到她那异乎寻常的低咛,只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现在回忆起来,也并非完全‘不懂’……”
“但我不害怕。”她淡淡地说着,尽管那并非普通的故事:“相反,我感觉母亲的反应更像是在畏惧,就像怕会失去什么一样。所以,我尽力又笨拙地安慰着她……其实,那些越来越奇怪的寒冷与刺痛,让我很是难受,甚至脑袋一阵空白,也不知是否昏阙过……总之,就像丢失了几分钟的记忆一般,当我再度清醒过来后,母亲的怀抱渐渐松开了,而她也瘫倒在地。”
“那情景吓坏了我。当我开始呼救时,房间外的人群虽然冲了进来,却有人立刻把我抱走,都不顾我所喊的‘救救母亲’!”她的双眸似乎渐渐被薄雾掩去了光彩:“当我被抱出房间之外,光亮忽然闪起之时,我就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在陌生的地方。”她转而看向一楼会议室的窗外:“白色的墙,床和被子,窗外阳光明媚,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枝。而床头柜上的日历,6月16日和6月17日被画了圈。”
“于是,缓过神后,就想到自己也许昏迷了一夜。”她看过来,继续说:“身上也换了简单条纹衣裤,像是病服。当我下床后没走几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的父亲恰好打开房门走进来。他见到我后,立刻跑过来,跪下来也给了我紧紧的拥抱,并说了那些话……”
“但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只是意识到,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了……”她抬起手抹过眼眶,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渐渐理解和接受这个事实。幸运的是,至少我的父亲在家的时间多了许多。他甚至会经常来小学门口接我回家,直到我后来考入寄宿制的紫樱女中。”
“而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尽管家里的佣人和保姆都换了,父亲和其他大人们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不在我面前谈论那天发生的事,但一些只言片语和传闻是难免的……”她说:“于是,渐渐长大的我,慢慢就知晓了一些事……自己也通过收集‘碎片’,拼出某个真相。”
“母亲自杀的方式很惨烈。所以我那天傍晚回到家,走进母亲房间里所闻到的可怕气味,也许是血腥味……”她低下头,将自己的神情隐没起来,双手紧抓着裙边,说:“因为她后来变得难以接近,房间甚至就像荆棘丛生的禁忌堡垒,只有我会无所顾忌地进去。所以,那天中午就已经死去的她,直到下午才被觉得不对劲的佣人发现那仿佛血已流干的遗体。更可怕的是,当佣人们都惊慌失措时,却发现母亲的遗体竟又‘动’了起来!那一刻,吓坏了的人们都跑光了……而保姆则跑去邻居家请求帮忙报警和通知父亲。”
“这就是我上次没讲完的,此生难忘的经历和往事。”她抬起双手使劲揉了揉双眼,说:“本以为十年的时间也许能忘却一些伤痛,但现在想想,或许只是丢失了一些当时的记忆碎片而已。而那些碎片,是否关联另外的‘真相’?我……害怕去细想,但如果不继续追寻,又仿佛内心中始终存在着无法抚平的伤口。”
啊……我张了张口,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即使再听一次,也仍感到震惊……以及痛心!她亲爱的人,最后竟成了死灵!
而她……却在不知情中,与那位外表仍为母亲的“怪物”相处了好一段时间……恐怕直到被人“救出”,小时懵懂的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也许从更小时候就逐渐变得“敏锐”的她,尽管明白大人们保护她心理免受再次伤害的初衷,但还是在后来通过各种“线索”发现了真相。
也不知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只不过,听她的意思,难道在那个事实之外,还有另一个“真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