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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博楠尴尬地问红狼，“九心他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他没那么小气。”红狼安慰一句后，拔出随身的柴刀，开始砍树做筏子。

李博楠依旧不安，“哎，九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渡梦使的？”

红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干什么？”

“问问呗？”

“应该是汉朝。”

李博楠瞪大了眼，“千年老鹿啊！”

“他不喜欢别人说他老，其实他化人的样子只有十五岁。你要是当着他的面说他老，他会用鹿角顶你。”

李博楠点点头，向红狼抱了个拳，“受教了。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和九心，你们俩，这到底算什么关系？我没见过化梦者和渡梦使能这么腻歪的。”

红狼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有些忡忡，“李博楠，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实话告诉你吧，九心如果不跟着我，他就会消失。我的家乡在阴山以北，靠近国境线的地方，古时候名叫敕勒川。你听过吗？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李博楠自然知道，这是一首南北朝时期的乐府诗歌，流传千年，而经久不衰。

“我们部落的名字叫格拉斯·博卡，翻译成汉语，就是红狼。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草原上，整个部落就像一个很大的家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但后来，突然有一群从北方来的军队侵略了我们的部落，他们杀了很多人，放火烧了我们的家园……”红狼低声说道，“是九心救了我，将我藏进山上的石窟里。”

李博楠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对不起，兄弟，我……”

“第七区。”红狼握紧了手中的刀，狠狠削断一根竹子。

“什么？”

“他们是第七区的人，我一直在找他们，找他们报仇！”红狼的声音听不出太大起伏，那些曾经激烈的仇恨，似乎已经被刻在心底的最深处，经过时间的沉淀，长进了灵魂之中。

李博楠总觉得这个第七区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不决定回头问问张司铭。

红狼把砍下来的竹子堆在一起，又恢复了以往亲和的样子，“这些话你听听就行了，我很少跟别人说。九心他……他是阴山下的渡梦使，但我们的部落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引渡，自我离开后，阴山下的梦界就消失了。”

李博楠点点头，理解了这两人之间微妙又亲密的关系。

这种近乎是相依为命的彼此寄托，是只有经历过同生共死的人才能明白的。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红狼对九心有什么特别的依赖，才绑着九心从大老远一直跑过来，毕竟渡梦使这群人，都不怎么喜欢在人扎堆的地方久居。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而是九心必须跟着红狼，才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间。说起来，这群存在了上千年的渡梦使，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形式，行走在人间和梦界呢？

这些问题李博楠并不知道答案，但不妨碍他活跃的想象能力，早先他有过八百个关于九心的猜测，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像真相这样，让他感到伤感和失落。

命运之于每个人的色彩，都是以血色作为打底，经历和认知是层层泼洒的颜料，将灵魂浸润成或是缤纷或是晦暗的成品。你无法仅品肉眼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唯有灵魂的共鸣，才是最真切理解彼此的方式。

茂密的竹林里鬼影幢幢，浓雾之中漂浮着一层血气。云罗半扶半背着受伤的左让在林间跑过，溪水溅起后复又落下，留下一片殷红的血色。

左让低喘着说：“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不行，他们会杀了你。”云罗吃力地拖着他。

“带着我会拖累你。”左让跑不动了，身上三处伤口不停地流血，简单包扎之后还未来得及歇息片刻，尸老门就被铜师攻占，跟着云罗出来的守卫纷纷被杀死。变故来得太快，慌乱中她只得带着左让一路逃向夜郎道。

“他们会顺着血迹追过来，你我素不相识，你不用救我。”左让停下来，他真的跑不动了，云罗足足比他矮了两个头，如果不带着自己，以她对地形的熟悉，逃过追杀完全不是问题。

左让有些破罐子破摔，不就是左刃么，从他决定只身前来梵月山，就没准备活着回去。

“别说废话，起来！”云罗拽着他的衣领，“走啊！他们追不过来的，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半拖半拽着又跑了一阵，到了山崖边上，下面漆黑一片，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