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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早晨万物生辉,遍布红石山脉的桦树林也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嫩绿的枝叶将光线切割成大小不规则的形状,投射在沾满露水的长草上,反射出万花筒般绚丽七彩的光波。
唰啦!一只长着白斑的中年驯鹿慌张地跳进这片草丛,打破了静谧,动作非常迅捷。这时,它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引导安眠的舒适气息……”
话音未落,驯鹿的双眼就蒙上涣散,扑嗵一声栽倒在地。施法者弹了个响指:“成功!嗯,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少臭美了,它不会突然醒过来吧?”一个身材健壮,背着弓箭,腰悬长剑的青年走上前,扛起驯鹿。他身后面目秀丽,银发披肩的青年啐舌道:“只要你动作不那么粗鲁的话,艾里。”
这两个人正是神官和艾瑞克,为了补充被税务官抢走的牲畜而上山打猎。当然,将野性的动物驯养成家畜会费上不少时间。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艾里!”艾瑞克咆哮。
神官装出充耳不闻的样子:“看,艾里,那边有只野兔跑过去耶,快发挥你百发百不中的箭术让我笑个够吧。”
警备队长颤抖着握紧拳头,不挥出去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绝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神官扮了个鬼脸,跳跃着从他身旁走过。
“话说回来,不知道那四个冒险家现在怎么样了。”
习惯被友人克得死死的艾瑞克很快气消,想起四个曾经共同战斗的新朋友。神官附合道:“是啊,希望他们平安。”
法尔切妮、肯、特亚修和萨姆四人是在前天,也就是祭典结束的第二天离开西芙利村。两方都很依依不舍,但对冒险家而言,人生就是不断的前进,长期停留在一个地方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那次与双头哭虫的战斗让他们深切意识到自身的不足,急欲早日踏上旅途,磨炼本领。当听说杨阳和昭霆也想成为冒险家时,四人十分高兴,交待她们得到认证后,一定要去冒险家公会通知他们这个好消息,最好一块组队,彼此有个照应。两个少女自然答允。然后,再次向银发青年和村人们表示谢意后,四个意外与一座边境小村结下因缘的冒险家再次踏上他们充满血腥和刺激的旅程。虽然冒险家这种职业的人随时丧命一点也不出奇,可是不知为何缔结约定的双方都确定总有一天会再聚首。
“也许这就是缘份吧……”神官喃喃道。艾瑞克没听清:“你说什么?”神官不耐烦地道:“我说天下没不散的宴席!”艾瑞克被这句话触动了心里的忧思,深深叹气:“是啊。”连那个人也要去旅行……
神官翻了个白眼:“安啦!阳和昭霆虽然会离开这里,但她们肯定会再回来。”只不过马上又会走,而且是决别,因为两人将借助五件神器的力量,回去她们的故乡——地球去。
艾瑞克欢天喜地,差点手舞足蹈:“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原谅我,艾里。神官在心里诚恳致歉。
恢复好心情的艾瑞克开始发挥他“百发百不中”的箭术狩猎,连被友人大肆嘲笑也不在意。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座“平顶”山峰上,惊噫:“咦!那不是矮人的矿山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嗯……这个嘛,世上总会有些不可思议的事的。”神官含糊其词。
一定是这家伙搞的鬼!艾瑞克盯着他冒汗的脸。神官被他瞧得心下忿忿,眼珠一转有了个计较。他佯装出笑脸,击了下掌:“对了!你和佛利特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吧?正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就一起去串门子如何?”
“你是想把我领进矿山深处,然后就丢下我不管逃走吧?”
“多疑的男人真是讨厌,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阴险的人吗?”
“再像也没有了!”
艾瑞克斩钉截铁地道。神官捂着胸口扮出心灵受伤的样子。
结果,艾瑞克还是答应了神官的提议。一来他想都走到这里了,那么去拜访一下矮人也不错;二来他以为既然有了提防,应该不会让友人有机可趁。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错得太离谱了。
矮人被喻为天生的能工巧匠,是所有种族里手最灵巧的一族。他们也是强大的战士,使用板斧和战锤的好手。曾经,矮人族在历史上十分繁荣过,然而经过死灵王的残杀,矮人族元气大伤,至今人丁单薄,一千年前的降魔战争又令他们失去了可敬的矮人王烈战-纽。矮人们在艾斯嘉大陆飘泊近千年,一直因其特立独行的个性无法见融于逐渐鼎盛的人类社会,受尽歧视和排挤,直到最近,仅剩的六百多名矮人才在元帅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的默许下定居红石山脉,成为卡萨兰名义上的城民,离世独居。偶而也有几个矮人耐不住寂寞的山中生活下山加入冒险家公会,和人类结伴冒险,不过绝大多数矮人还是喜欢默默采掘、打铁,再定期供献一部分成品给王室做住宿费。矮人做的细工物和武器质量顶尖,每年都给卡萨兰进帐不少,可惜供不应求,所以常有不长眼的冒险家打矮人矿洞的主意,最后都一去不回——早有预料的矮人将家园建成可与迷雾森林妣美的大迷宫,唯有他们信任的朋友才会被告知路线。不幸的是,这些朋友有一部份记忆不太好或者路痴,我们的警备队长就是其中之一。
“呜哇!!!”
一阵飞矢齐射后,艾瑞克维持双臂高举,两腿张开的姿势紧贴墙壁,冷汗涔涔落下,一大丛精铁标枪就插在离他身体不到一微米的地方,勾勒出一个人形图案。
“哇!真不亏是矮人制造的机关,快狠准。”毫发无损的神官不负责任地发言,装出遗憾的表情摇头叹息,“唉,艾里,我都提醒你别踩那块砖了。”
你根本就没说好不好!艾瑞克不敢吼出声,生怕这个没良心的友人真的骗他误中一个机关尝尝苦头,另一个原因是神官已经朝前走了,他只好快步跟上。
“不过,这条通道建得好棒,每次进来我都这么想。”艾瑞克环顾四周,由衷感慨。他们身处的狭长坑道尽管是矮人为了挖掘地下矿脉随手开辟出来的,两边的壁面却异常平整,头顶也没有一块凸出的岩石;而且宽度几乎相等,也没有地底洞窟常有的阴冷潮湿感,通风和采光都十分良好。
神官笑道:“当然,矮人是天生的艺术家,造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是号称人间至美的卡萨兰王宫拿来与这矿洞一比,也不过是座乡下土包子乱捏的泥巴屋罢了。”
“说的这么肯定——你去过王宫?”
“开玩笑,我怎么会去过王宫。啊,那个红色按钮……”
“不能按是吧?”艾瑞克小心避开,大步前行。
“……是一定要按。”神官说完这句话,一把捂住耳朵,直到感觉脚下传来一下震动,才垂手蹲下,关怀地询问躺在陷井里的友人,“你还好吗,艾里?”
“……”警备队长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当神官伸手想拉友人上来时,脑海闪过一道警讯,一股被窥视的不快感笼罩住他。
谁?他闭上眼,用灵念搜索,刹那就搜遍了方圆十丈,一个红色小点在这张虚幻的地图右下角的地方闪烁着:后面吗?
神官张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在友人爬上来的时候,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艾瑞克一愕,但马上也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和神官在原地闹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大约转了七八个弯,他们进入一个联接了好几条叉路的厅堂。神官眨眨眼,道:“奇怪,平常那帮家伙都在这儿午休的啊。”
“今天他们工作的还真勤快,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好吧,下面的路也没陷井了,不过你还是小心点。”神官点点头,待友人的身影消失在一条叉路里,他伸了个懒腰,走向中央几把石椅,似乎想休息一下。
异变突起,随着一声“冰枪激射”,十来根晶莹的冰凌就对着他疾射而来。早有心理准备的神官轻松闪过,同时念颂咒语:“吹拂而过的南风,请你以大地之神的力量,卷起坚硬的岩石——落石雨!”
哗啦啦一阵巨响,入口处的天顶塌下一大块,化为石笋准确地射向目标,灰尘弥漫中,一个身披灰袍的人滚进大厅,被呛得连连咳嗽。
“地之精灵诺姆,回应我的呼唤,赐予我滋生的绿根——荆棘之狱!”
神官大肆发挥地理优势,狂用地系魔法。只见无数深绿色的藤蔓从灰衣人脚旁破土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长,不一会儿就捆住了她的腰部,还在向上攀升。但这时,灰衣人也展开了反击:
“摒退吧!不属于此世之力!以优希亚之名下令,嗜食魔力之灵来到我身边,吞噬捆缚我之力量——魔力散除!”
“哦!”神官吹了声短短的口哨。“魔力散除”是暗系高等魔法,而且咒语提及混乱神的大名,看来敌人是个颇有水准的黑咒术师。但随即,他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极强烈的憎恨,竟是针对他的,不禁微一皱眉。原本在发现此人踪迹时,神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盗贼,顶多有点隐藏形迹的本领罢了,现在看来对方的目标不是矮人的工艺品,而是他的小命!神官开始回忆曾几何时得罪过这号人物,结果差点被一发火球炸成飞灰。
“哇啊!”神官狼狈地滚到角落,弄得灰头土脸。他摆手喊道:“等等!有话好说!我不记得以前有开罪过先生你啊!所以大家不妨坐下慢慢谈,有什么误会……”
“雷电的所有者奥丁,听从我的呼唤,借汝之力,以雷之剑粉碎我的敌人——雷牙爆!”
“……真是个性急的人。”神官摇摇头,念出咒文的起动语,“水之壁!”话音刚落,一道透明晶莹的水墙就浮现在他身前。人头大的雷球在碰到水面的刹那化成电蛇,兹兹散开,就像在水墙外面又套了层电幕一样。
“什么!”灰衣人瞪大眼,没料到敌人竟然凭着导电原理用低阶的水壁化解了她中阶的雷电魔法,更夸张的是,对方还用一根手指将水电墙压缩成球,往她弹来:“去!”
“沐浴于极光之中的冰之精灵啊,请借予我你们的力量,化为永恒不变的坚冰之壁——冰晶之墙!”
“拥有炽热斗志与火热灵魂的炎之精灵啊,在我身旁化为无数的箭,贯穿我的对手——连珠炎箭!”
两人的咒语几乎同时完成,神官做出拉弓的姿势,一支闪烁着鲜红光辉的魔法箭浮现在无形的弓弦上,随着他手指松脱激射出去,半途化为数十枚火焰箭,以惊人的准确度朝冰墙的一点狂轰滥炸,顷刻就炸出一个大窟隆,正中灰衣人的左肩。
“呃!”她倒飞出去,跌在那些掉落的石笋上面,撞出一声巨响,碎石纷飞。除此之外,大厅的其它地方也是一片狼籍,中央几张石椅、一块石碑模样的石板都被能量波震出龟裂。
灰衣人按住伤处,摇摇晃晃站起来,低声念起咒语。
他还想打?神官忍不住皱眉,这时,他看到灰色的连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头紫色的秀发和一张似曾相识的丽颜,登时瞪大眼:“雪、雪露特!!!”
紫发女子全身一震,视线定在他脸上,像在寻找什么久远的回忆般仔细地搜寻,她眼中的憎恶之情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你是……索莱顿?”
神官刚要回答,瞥见朝雪露特头顶举剑刺下的高大身影,正是按照他们先前的计划假装离去,从另一条小道包抄过来的艾瑞克。
“住手!艾里!”他不假思索地喊,没看清友人用的是剑柄不是剑锋。
警备队长呆了呆,给了雪露特转头反击的机会,她扬起右臂,一只酷似黑豹的异形生物直扑他左胸要害,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一道白影硬生生插入,挡在艾瑞克面前。
咯嚓!魔兽的利齿下响起清脆的肩骨碎裂声,大蓬血雾喷洒而出,同时裂开的还有青年胸前的衣服和肌肤,抵不住这一扑之力,他踉跄后退,撞上警备队长的胸膛,然后无力地滑落下来,划出一条殷红的轨迹。
“索莱顿!!”雪露特被这一幕惊呆了,追悔莫及地收回使役魔兽。艾瑞克被她这声惊叫震回神,颤抖地扶住瘫跪的友人。
雪露特正要上前探视,听见走道尽头传来粗重的脚步声,显然是矮人们听到动静,过来一探究竟了。想起此行绝不允许暴露身份,她一咬牙,最后看了眼银发青年,调头往出口方向奔去。
“等一下!”艾瑞克愤怒大喝,起身追上去,才跑了两步,他的裤角就被一只染血的右手牢牢拽住:“别追!”
“你……”
“让她……走,不用…追了……”神官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全身的力气不断散失,脑子一团混乱,无法思考,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最后完全僵麻。缓缓松开手指,他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世界。
“神官!”艾瑞克拼命摇晃友人失去意识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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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一只雪白的羽毛笔发出一声钝响,在纸上划出短短的墨迹。
“哎呀。”杨阳抬笔端详,咋了咋舌,“断掉了!我有这么用力吗?”再看看纸面,她欲哭无泪,“呜呜~~~~我的咒语,这下又得重抄一遍了。”
她刚换了一只羽毛笔,听见一声怪异的声响,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棕眼珠:“昭霆?”
“嘘!嘘!”棕发少女一边从窗子跳进客厅一边做出噤声的手势。杨阳立马会意,叹了口气:“你又逃课。”
昭霆啐舌:“你根本不知道那死小鬼的训练有多狠,简直不是人吃的苦!”说着,她轻手轻脚地关上窗户。杨阳转着羽毛笔,道:“可是,我记得你前几天才答应神官好好练习的,怎么,这么快就泄气了?”
“呃,这个……”
“而且,我可不认为你真的能逃出耶拉姆的五指山哦,他肯定早把你的行为模式摸透了;再者,你回来的时候,能保证没一个人看到吗?”
棕发少女冷汗涔涔,与之相反,黑发少女一派镇定自若。
“所以,要不了多久——”
哐!大门发出震天价响的哀嚎被踢开,怒吼的金属片洒了一室:“严-昭-霆!!!”
说曹操曹操就到哩。杨阳闲闲感慨,好笑地看着友人灵机一动直冲女厕所,却照旧被褐发少年拎出来的情景:“可恶!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连女生的W.C.都闯!”
“少啰唆!五百个青蛙跳跳完了没?”
“跳你个大头鬼啦!”
“你们慢慢聊,我走了。”杨阳赶紧抱着学习资料走路,免得被卷入这对活宝的大战成为可怜的炮灰,这时,小狼龙雷奇窜到玄关大声吠叫。
有客人吗?杨阳从旁绕过打得热火朝天的战场走过去,途中不时缩头屈身避开无心打来的凶器,奇的是室内吵得这么凶,竟还听得见外面的声音,而且好像是村人的惊呼,她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耶拉姆!”木板门被急促拍打,“快开门啊!耶拉姆!”
杨阳将魔法书和卷轴夹在左臂弯里,右手旋开门把:“发生什么……”话尾梗在喉间,腋下的东西噼噼啪啪掉了一地。
警备队长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双肩不断上下起伏,他的臂弯里横躺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尽染血色,已经过包扎的左肩还缓缓渗出血迹,沿着垂落的手臂滴打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一时间,杨阳的脑袋像被抽空似的,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听见友人的尖叫和少年的惊呼,才陡然震醒。
“神官大人!”耶拉姆推开她,抢到师父身边,见没有反应,抬头瞪视艾瑞克,眼中射出狂怒,“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再问,先帮神官大人疗伤要紧!”刚才帮艾瑞克敲门的村民喊道,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耶拉姆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领着艾瑞克快步走向内室,余人后脚跟上。杨阳结结巴巴地问:“要…要不要拿药箱来?”耶拉姆投来感激的一瞥:“要!再打盆水!”
“我去!”昭霆跳起来,钻进人群不见了。耶拉姆补充:“别忘了拿毛巾!”杨阳祈祷友人有听见这句话,不然待会儿不被耶拉姆骂死也给他踹死,她很明白师兄的神经已绷到临界点,因为连她也是这样。
那厢艾瑞克小心地将昏迷的银发青年移到床上,解开了外衫,露出里头的衬衣。杨阳眨眨眼,在那件破裂的衬衣上,她看见一条以前没见过的银色项链,链坠呈十字架形。接着,当衬衣也被解开来后,她不禁捂住嘴,逸出一声抽气声。
青年的胸膛斜斜刻着五道触目惊心的爪痕,伤可见骨,只在接近左胸的位置断了一节,应该是幸运地被那条项链挡住了罢,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左肩更是血肉模糊,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其下的床单。耶拉姆颤抖地撕开肩膀处的衣服,看了看,用几近呻吟的语气道:“骨头碎了。”
“让一让——”堵在门口的村民慌忙让开一条路,昭霆满脸焦急地奔进,两手举着水盆和药箱,“水和药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糟透了!杨阳在心里回答。昭霆也看清了伤者的状况,俏脸唰的变得雪白,呻吟道:“天哪……”艾瑞克抢过水盆放在床头柜上,麻利地将毛巾浸水绞干递给耶拉姆。杨阳也没有闲着,打开药箱取出绷带和金创药,但其它的药,她就不认得了。这一刻,杨阳心里涌出比双头哭虫一役更深的无力感。昭霆悄悄伸出手,拉住她袖子。杨阳反射性地拍拍她手背,发现友人的手颤抖得和自己一样厉害,而且冰冷。
“唔……”当耶拉姆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时,一直没有动静的神官低低呻吟了声。耶拉姆大喜,唤道:“神官大人!”青年却再没有声息,又陷入了沉沉昏睡。耶拉姆眉间浮起阴云,冲口道:“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余人立刻追问。耶拉姆不答,舔了舔沾到血的右手食指。两个少女看的莫名所以,艾瑞克却脸色大变:“难道!有毒吗?”
“毒!?”余人齐声惊呼。耶拉姆放下手:“确定了,是一种麻痹神经防止伤口愈合的毒药,这种毒我只听过一种人用,就是黑咒术师。他们为了克制拥有治愈能力的协调神司祭,而专门调配出这种歹毒的药剂。”
“那……有没有解药?”杨阳只关心这个问题。耶拉姆顿了顿,咬牙道:“没有。”
死寂。半晌,耶拉姆一把丢开毛巾,抓起艾瑞克的衣领,吼道:“你为什么不拦下那个黑咒术师!?”
“……对不起。”艾瑞克低声道。耶拉姆咬牙切齿,不假思索地一拳挥出,昭霆死命抱住:“等一下!我相信艾里大叔一定有什么理由的!你听他说清楚啊!”
“没错!耶拉姆,别冲动!”杨阳也厉声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与其说是昭霆的劝阻,不如说是杨阳最后一句话发挥了作用。耶拉姆怔怔垂下手,杨阳拍拍他肩:“总之,先想办法帮神官止血,其它以后再考虑。”
没用的!少年在心里呐喊。如果没办法让神官清醒过来,自己用白魔法疗伤,血无论如何不可能止住,何况他的伤势又这么重。但是,他不敢把这段话说出口,因为他预感到,若说出来,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去熬点药。”他垂下头,脚步虚浮地离开房间。
杨阳看看忙着帮银发青年包扎的昭霆等人,再看看少年离去的方向,踌躇片刻,下定决心:“这里人手够了,用不着我,也许耶拉姆那儿会需要帮忙。”语毕,不等众人回答,径自匆匆跑出。
一路上,杨阳感觉心好像要跳出胸腔,想调头返回,想照顾那个人的冲动不断敲击她的心房。她咬紧下唇,强抑心焦,奔进了厨房。
灶台前,褐发少年一手提着陶壶,将浓绿色的液体倒进碗里,表情气定神闲,手指没有一丝颤抖。杨阳一刹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然而下一妙,她瞪大眼,扑上去接住从少年手心滑落的瓷碗。
“烫烫烫!”杨阳哀嚎出声,却没有放手,咬着牙放回灶台,甩手道,“耶拉姆,小心点啦!把我的手烫烂事小,神官没药喝可事大。”
“我根本不知道刚刚熬了什么。”
“是吗?”杨阳的神情柔和下来,凝视对方。耶拉姆却别开眼,喃喃道:“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下来,但是……但是……”
“你在做梦。”杨阳叹气,耶拉姆没有听见,自管自道:“但是我做不到!我的心一点也静不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将那个黑咒术师撕烂,让他也尝尝神官大人受的苦!”
“……”
耶拉姆用力摇头:“不!我不想管那个黑咒术师!我只要神官大人平安无事!”杨阳垂下眼,低声道:“会的,他会平安的。”
直到此刻,少年的焦距才真正对上她的双眼。“杨阳。”他苦笑,“你比我还会自欺欺人。”
“我不是自欺欺人,我是相信他,难道你对自己的师父一点信心也没有?”
“没错!我很害怕!”耶拉姆放声大喊,双臂环住上身,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怕极了!我怕神官大人会死!就像爸爸、妈妈、姐姐、村里的大家一样!丢下我自己离开!我不要这样!!”
“耶拉姆!”杨阳全身剧震,情不自禁地冲上去抱住他,说不出话来。头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冷漠早熟的少年,其实在内心深处,也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孩子。
“我真的好怕……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耶拉姆哽咽。杨阳不答,轻拍他背部,无言的动作却透出温柔的抚慰。耶拉姆不知不觉平静下来,连那烧灼神经、刺痛心防的恐惧也略略缓解,这时,传来疑似敲门的声响。
“那个——”杨阳左右为难。耶拉姆主动推开她:“谢谢。”语调有点腼腆。
“好些了?”杨阳忍不住摸摸他头,笑道,“放心吧,像你这么好的徒弟,神官是绝对舍不得抛下的,若他敢抛下你,我一定狠狠踹他几脚。”
“嗯。”心里浮起暖意,少年不觉微微一笑。
“去看看是谁来了吧,不过我记得门没关啊。”杨阳不解地探出头,一呆,“没人?”
“等一下!那个是——”跟着探出头的耶拉姆双目一亮,冲向大门。几秒钟后,两人盯着少年从玄关地板上捡起的小玻璃瓶发愣。
“这个……”
“难道……”
“总之!用了再说!横竖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杨阳心一横,拉着耶拉姆往内室跑去。
******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这么担心。”
神官笑得一脸灿烂,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现。昭霆转过头,询问友人:“阳,我可以揍他吗?”艾瑞克接口:“我也忍不住了。”
“不行,他是伤者。”杨阳面无表情地道,“等他伤好,你们再尽情地揍。”
“喂喂!”神官狼狈低喊,举手投降,“抱歉,我只是想让你们安心。”
“真想让我们安心,就保证以后绝不再发生这种事!”杨阳肃容道。昭霆重重点头:“没错!刚才我心脏都快吓得跳出来了!亏你平常威风八面,今天居然伤成那副德性给人抬回来,逊毙了!”艾瑞克苦笑:“我也求你,千万别再吓人了!我心脏不好,而且我也不想再被耶拉姆揪着领子破口大骂。”
“咦,耶拉姆竟会那么失态吗?”神官吃惊地瞪大眼。
正好端着热饮走进来的褐发少年冷冷地道:“没的事,他在胡说。”
“我就想嘛!”神官高兴地伸出手,“哇——”
这…这家伙……杨阳三人瞪着睁眼说瞎话的某人,呆住了。杨阳心道:我还是不要说出他更“失态”的举动了,搞不好会被杀人灭口。
将杯子递给师父的一刻,耶拉姆担心地问:“不要紧吗?要不要我喂你?”神官轻笑:“我还没那么虚弱。”
“可是!耶拉姆说你中了毒耶!”情急之下,昭霆不觉说出少年的名字。
“只要我恢复意识,毒或伤都不是问题。”神官一脸幸福地啜饮加了朗姆酒的蜂蜜牛奶。没想到这个徒弟平常凶得要命,这种时候竟宠他的很,看来偶而受受伤也不错——如果杨阳他们听见他这个想法,一定会集体暴扁他一顿。
四人仔细打量,的确,除了脸色依旧十分苍白,青年悠哉的神情看不出一点受伤的人该有的样子,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放下心,神官适才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深印在他们脑海,而且失血那么多,不可能真的这么快康复,肯定必须将养好一阵子。
“喝完立刻睡觉!”耶拉姆下令。
“哎……哦。”神官乖乖点头。
“不过。”艾瑞克双手环胸,“在你喝完这杯牛奶前,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们打伤你的那个人是谁?”
神官仿佛被雷打到般震在当地。
“对哦!神官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你伤得那么重?”昭霆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