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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冰宿在一张华丽的金丝寝床上醒了过来。
瞪着水蓝色的帐顶失神了约摸两秒钟,她一骨碌爬起来,扫视左右,然后,愣坐在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篮球场大小的卧室,豪华程度直逼总统套房。奶白的楠木家具与天蓝的挂毯十分搭配;墙角有只很大的壁炉,上面依次摆着三只制作精巧的茶叶罐和一只咖啡壶;纹风不动的真丝窗帘旁挂着一只水晶风铃,是房内唯一一件有情趣的装饰品。
老实说,这间房间的摆设很合乎冰宿的喜好,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冷、冷静点,兰冰宿,把发生的事组织一遍。
茶发少女用手背抹去额上沁出的汗珠凝神回忆,很快一幅幅画面就从她脑海跳出:她因为鞋带断掉蹲在门房间修理,接着班主任杨老师路过,身边还跟着两个同学一个是办公室见过的男生杨老师叫他们过来扶我,自己去叫出租我看着他们走过来,然后
一-片-空-白!?
冰宿歪着头,喃喃道:“我被绑架了吗?”
昏倒,被送到保健室的可能性是零。校长有这样装修保健室的财力,早就可以吃喝玩乐一辈子不用愁了,还开什么学校?她清楚记得最后杨唯和那两个同学脸上惊骇的表情,那样子不像看见她被打晕绑走这么简单,而像是看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似的。
“的确,有谁会在学校里绑架,还是在那种时机点,在老师面前”
猜不透。身为优等生的冰宿,解数学题的方法可以有几千几百种,但面对这类怪奇事件,就一筹莫展、云里雾里。她想不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觉处处透着诡异。
定了定神,她注意到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被除去,换了件质料轻软的窄裙。冰宿俏脸生晕,内心十分恼怒。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如此折辱!但时刻保持清醒的理智是冰宿最大的优点,她立即按捺住怒火,再度打量周遭,惊讶地看见自己的手机、钱包等物品都被整齐摆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的主人还真有自信!冰宿不假思索,抄起手机按下一连串号码,镇定等待。然而机子只是不断发出滴滴的忙音,半天没有人接。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自信的理由吗?冰宿并没有很失望,如果能联系上外界她才会奇怪。放回手机,她跳下床,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出乎意料,窗台上并没有林立着铁栏杆,锁着两扇木格子窗的锁也不难解。瞄了眼环扣,她就看出门道,抬起机簧,推开窗户。
“啊啊嚏!”
冷不防一股混着水气的风迎面吹来,冰宿打了个喷嚏,但并不感觉难受。这空气是那么清新,洁净得令她的肺部一时无法习惯。待看清窗外的景致,少女顿时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宫殿楼宇,亭台水榭,绿树送爽,花团锦蔟,一派极乐仙宫的瑰丽景致,冰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远处隐约可见城墙塔楼哨兵的长枪枪头反射阳光刺痛双目。一瞬间,少女有一种坠入中世纪欧洲古堡的错觉。可是那些宫殿的式样又不是她熟悉的哥特式或罗马式,而且所用的石材,也裎亮得好像刚建好的一样。
不是中国这里不是中国我到底昏倒多久了!?
冰宿支着窗台的双手不住颤抖,一心希望自己是在做梦或不小心掉进了某个拍戏现场,但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逃吧。冰宿往下张望,转头注视床铺:这里是三楼,把床单和帐子结上应该能逃吧!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
握紧双拳,感到自己的矜持受到重创。她还是头一次被人逼到萌生恐慌和退意。不光是因为眼前陌生的景致,真正的原因是——
猛地挺直背,冰宿转过身,厉声喝道:
“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看我!告诉我,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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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上的人动了动,轻弹了下手指。侧立在他身旁的纤细身影立刻踏前一步,收回摆在他面前的水晶球。
“法利恩。”
“是?”
“叫艾德娜去。”端坐的男子双眸半阖,十指交叉停于胸前。法利恩-罗塞深施一礼,走向玄关,右手按上门把时,回首问道:“您还满意吗?”
“我比较期望是胸大无脑的客人。”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轻声一笑,“不过,这样也不错。”
大神官绽开一抹璀璨的笑容,打开门,向守卫传达主君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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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伊维尔伦,顾名思义位于魔导国的东面。上下界面积加起来约两千万平方公里,还不包括两座内海。城中多河流湖泊、冰川溪谷,故有[水都]之称。东城是全国最受自然恩惠的土地,物产丰饶。从农作物到水产,山禽到地底的矿物,无一不足。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孕育出水一般清灵的人。伊维尔伦男性的俊逸就跟梅迪女性的丰美一样有名。
但是这一代城主上台前的东城,并没有如今这般风光。长期受困于涝灾的土地贫脊不堪;许多宝贵的矿产埋没于地底;人民坐吃山空水里的鱼虾,渔船又因为多变的天气和海盗的危胁不敢出海。最伤脑筋的是掌权者从不认真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不是乐衷于权力斗争就是挥霍享受。初代的伊维尔伦城主鲁西克-福斯是个极为多疑的男子,为了巩固地位,他把自己的血脉平均注入六个郡主家系中,形成绝对拥护他的坚实后台。然而他这样做方便了自己,却给子孙留下了隐患。六郡倚仗自身的血统与每一代的继承人争夺城主之位,闹得鸡犬不宁、血流成河,国力不断削减,问题越堆越高。若是最后由名君胜利还好,万一获胜的是个除了权力斗争其它一无所知的暴君,人民的苦难就又加深了一层。而且这种情况占了大多数。千年来,不是城主拼命削弱的六大郡主势力,就是六大郡主狂找城主岔子。黑吃黑的结果,加上外敌蛮族和兽人时不时的入侵,伊维尔伦差点没有分崩离析,自行瓦解。
当今城主罗兰-福斯上台后,一扫以上荒唐现象。对内笼络神殿、组织大军稳固君权;对外加强基层建设,比如建立民意公会、拉拢商人等等;并通过卡拉尔、涅斯、格兰特三大河流的治水工程,数十座金、银、岩盐和无烟炭等矿产的成功开采,退制海盗及扫荡侵略者四项闻名遐迩的政绩赢得人民发自心底的崇敬爱戴。众望所归推动他完成一系列堪称冷酷的排他行为:废除特权制度,灭门六大郡主家族;撤消宰相之职,实施城主亲政的政治格局;对不平分子一概处斩,消灭反对声浪。但是,他又保留了民众的言论自由。而且,罗兰虽礼遇给他支持的神殿,却没有像卡萨兰一样搞愚民政治。相反,他鼓励多神教思想,允许在一定范围内建立不同神明的神殿,甚至连和魔导国历代坚奉的至高神贺加斯对立的暗黑神优希亚也不做攻讦,当然拉拢教徒还是反对的。如此开明的态度自然吸引了一大批有为却不得志的圣职者。他还广纳贤才,因才适用。尤其重视教育,积极开设了不少质量甚至高过首都王立学院的学府。又整顿军备,扩充海军的规模。伊维尔伦骑兵虽不及西城精锐,总体战力却最为优秀。正因为罗兰在政战双方这些无与伦比的表现,东城在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里一跃为国内第一强城。
罗兰-福斯今年三十岁,恰逢精力最为旺盛的而立之年,性格却颇为内敛。不熟悉他的人不是认为他是个城府极深的野心家而暗暗警惕,就是被表面所蒙确定他是沉默寡言的男人而感到无趣。但无论哪类人,都难以抗拒他俊美无匹的脸上时常展露的魅力惑人的微笑,也无法不暗自深佩他非凡的才干与巧致的政治手腕。
罗兰是外戚城主,换句话说就是不是出生于城主的家系。他本来是个佣兵转职的军人,二十岁那年娶了上届城主马修的独生女美洛达成为继承人。半年后岳父意外从马上跌落致死,再半年后妻子也病逝,膝下无子的他便顺理成章接收了一切。当时自然有不少谣言,但都被罗兰以实绩和某些手段平息了。于是罗兰-福斯最终成为伊维尔伦,并且是魔导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平民出生的城主。
这些冰宿目前全不知道。在会客室的门打开之前,她正专注研究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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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摆在房中央,像是模型的东西是经由一位冰宿只知道名字的女郎介绍,才让她明白过来竟是份立体地图。但在冰宿看来,这所谓的“地图”简直是无视科学,将地方说与地圆说揉合在一起的可笑杰作。
她知道艾德娜正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也不放过地仔细打量她。眼光不是监视而是好奇。这点让冰宿很意外:难道这里的主人不知道他绑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对象吗?
当时她吼完没多久,门就被推开,走进一个年轻的女性,开门见山地请她去见一个人。冰宿没有意外,让她惊讶的是来人的外表和口音。女性有一双与发色相同的奇异红眸,身穿式样很像军服的贴身窄衣,从站姿和身段看也像军人,最奇怪的是她吐出的竟是标准的中文(注)。冰宿试着报出姓名,再次出乎她意料,对方很大方地回报自己的名字,只要求她还有什么问题路上再问,免得“大人”久等,然后引领她来到这间比那间卧室更华丽的会客室。
好罢好罢,我承认自己来到外星球或异次元了,且不论这么荒谬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头上,首先这份地图就太不合逻辑了!
“抱歉,艾德娜,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有没有好好勘测。你看这五块陆地,如果真的是空荡荡飘在半空中,一不小心,四周的居民岂不掉下去?”
“不会的,有城墙和结界拦着。”
“结界是什么?”
“嗯,是一种像是气罩的东西。我不是魔法师,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好像有很多功能。像上界的结界就能够吸收云雾,防止居民的视线受影响。其它还有很多用处。”
魔法师?什么东西?啊,知道了,炼金术士对吧!
“下次你带我去看看那个结界。”
“好的。”
顿了一会儿,冰宿又问道:“那你们是怎么下去的?还是你们只能待在上面?”
“一般用空浮舟来往,高阶法师可以用转移法阵下去。”??
“空浮舟?高阶法师?转移法阵?”
艾德娜露出苦恼的表情:“这个因为我只是个军人,所以也不是很懂”
“哦。”又过了片刻,冰宿再度追问:“可是,陆地怎么能浮在大气层以内?只有在无重力的宇宙空间,东西才能浮起来啊!”
“呃我不太明白你的话,我只知道支撑上界是圣柱的权能。”
“圣柱?”
“就是这里,它是一座白色山峰,位于中城卡萨兰的中心。”艾德娜指给她看,那是块尖锥状的白色凸起。冰宿死死盯着它,恨不得钻进去瞧个清楚。艾德娜见状,有点畏缩地道:“对不起,那是别城的领土,我恐怕不能随便带你去。”
“那算了。还有,这五块陆地一直飘在半空,住在下面的人不很辛苦了,一年到头照不着阳光?”
“不会的。你仔细看,上界是不停移动的。”
“唔。”冰宿贴住模型的玻璃外壁凝视良久,肯定五块陆地确实非常缓慢的在移动,看来这模型还挺精致的。又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它们是绕着那座叫圣柱的山峰移动。冰宿算了一下,时间没有规律性,但她认为是制作地图的人的疏忽,其中一定有什么原理,和那什么权能的毫无干系。
“你们的‘下界’是个正常的行星,倒是有彻底勘察过。”冰宿终于赞了一句。艾德娜苦笑道:“谢谢。”内心祈祷对方千万别再问问题了——她脑子快爆炸了!
“艾德娜。”
“什、什么事!?”艾德娜吓了大跳。看到她的反应,冰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刁难这位显然不是很有学识素养的女士,于是换了个最简单也最关键的问题:“我在哪里?”
女军人愣了愣,才拍拍脑袋,笑道:“瞧我糊涂的,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这里是东城伊维尔伦的上界王宫。”
东城伊维尔伦。冰宿默默复颂这个坳口的名词。这时传来咔一声微响,似是开门声。冰宿转过头,果见两扇门中的一扇缓缓由外推开。
时机抓得真好。冰宿怀疑来人的出现是计算好的结果。
当先走进的是一个二十上下,身穿宽松白袍的青年。一走到室内,他立刻退到一边,迎进另一名男子,再伸手关上门。
是主仆吗?
冰宿不能不这么想,因为那白衣男子的神情实在恭敬至极,他的容貌之美也令她失神了片刻。鹅蛋脸洁白如初雪,那结成长辫披在背上的浅褐色秀发和暗褐色的眼眸,还有五官,真是非常不,这已经是超乎寻常的美丽了!
少女仿佛欣赏一幅画般欣赏这个突然出现的美男子,**裸的目光一点儿也不避闲。对方注意到了,却没有露出尴尬之情,反而落落大方地冲她笑了笑。冰宿升起好感的同时收回视线,回以礼貌的一笑。
这家伙和我很像——冰宿直觉地想。她也是凝聚视线的人种,十分清楚其中混杂着得意和困扰的矛盾感觉。皮相美很多时候的确很方便,但也意味着要付出超越常人几倍的努力才能获得认同,不然只会落得一个“徒有虚表”的评语。这名男子似乎和她一样,跨出了这个误区,找到了自我。
茶发少女别开眼,看向另一个人,顿时,她全身一震。
冰蓝色的眸子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般端详她的脸,目光相触的瞬间,宛如两把尖刀戳进她的身体,挑开她的心防,让她的一切暴露在那两道视线之下。一刹那,所有的声音和影象都从冰宿的感官世界里剥离,只剩下这双好像无比深沉也好像无比苍凉的蓝眼睛,搅得她心湖澎湃,打脚底窜起一股寒意。
蓦地,他移开视线。不是基于内在,而是外在的理由——艾德娜走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冰宿整个人松弛下来,差点瘫软于地。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给她这么大的压迫感。只短短几秒钟时间,就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全身冷汗直冒,和先前在房间里的感觉一样。冰宿定定神,发现艾德娜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而那男子已坐在上首,朝她摆出“请”的手势。冰宿一边坐下一边打量他,她现在才看清他的全貌。
淡金色的短发,冰蓝的眼眸,不亚于白衣男子的容貌和高挑挺拔的身躯,还有唇畔自然流露的优雅微笑,整个是绝世美男子的风范。但引起冰宿兴趣的不是这些,而是男子收发自如的魄力。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了前一刻那股逼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他的年龄从外表很难断定,绝美的长相像二十岁,世故的眼神像四十岁。
“初次见面,我是罗兰-福斯,伊维尔伦的城主。”
男子的声音清澈而凛然,宛如水晶风铃的吟语。他举起只手,指向侧立在旁的白衣男子,道:“这位是本城的大神官,法利恩-罗塞,是他邀请你来这里做客的。”
冰宿闻言,情不自禁地看向法利恩。后者对她报以礼貌的浅笑:“你好,冰宿小姐。”
“我是你好。”原来他们已经知道我名字了!冰宿一讶:一定是艾德娜临走时说的。
罗兰不解地看着她:“你叫你好吗?”冰宿哭笑不得:“不是啦!”
罗兰微笑了一下:“兰小姐想喝什么?”
冰宿愣了愣,小心地道:“嗯,矿泉水不,就果汁好了。”罗兰打了个响指,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立刻从敞开的门外进来,在冰宿哑然的注目下,将推车上一杯月桂茶,一杯桃果汁分送到主客面前,再静静退了出去。罗兰执起白瓷茶杯,道:“请。”
冰宿礼貌性地轻啜一口,无心品茗味道,一心盘算该怎么问话。
“首先,向你道歉。”
“咦?”冰宿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