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单英大把银子洒出去,早有人将丁白缨的底细全都查了个底朝天,这个丁白缨是将门女,她父亲曾经官至参将,万历二十三年死于蓟州兵变,这几年她流连于京师,就是想为蒙冤的父亲洗刷冤屈。
“蓟州兵变。”
自言自语间,单英觉得这事情有些麻烦了,丁白缨要的东西,他可给不了,不过眼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下,但是他相信如果说这个世上谁能还当年蓟州兵变的戚家军公道,也只有自家老爷了。
浙江会馆,丁白缨呆呆地坐在院落里,那把父亲留下的戚家刀横亘在腿上,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哪怕她把戚家刀练得出神入化,也去不了军中任职,哪怕她想投靠达官贵人,也没人愿意收留,只当她是个笑话。
丁泰和丁翀看着师父落寞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都是孤儿,没有师父收养他们,他们早就是城池外道路旁的白骨,想到那些权贵门第里那些管事狗眼看人低的嘴脸,他们就忍不住心中愤懑不平。
就在丁白缨平复心情的时候,会馆里的伙计来报,说是有客来访,这顿时让丁白缨眉头微蹙,最近两年她带着两个徒弟流连京师,可没结识多少朋友,反倒是因为她的容貌身手,惹了不少麻烦。
单英被伙计带到后,看到的便是深怀戒备的丁翀丁泰,还有那位看上去清冷的丁白缨。
“朋友是哪条道上的,咱们好像不曾见过面。”
看着戒备心很重的丁白缨,单英笑了起来,然后他把自己那枚锦衣卫百户的腰牌放在了石桌上,然后只见这丁白缨师徒果然神色紧张,尤其是那两个徒弟都去摸兵器了。
“丁师傅,在下单英,忝为陕西锦衣卫千户所百户,这趟过来乃是奉高大都护之命,请丁师傅师徒前往朔方军。”
在这对师徒动手前,单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而这立马让丁白缨挥手阻止了手摸上兵器的两个徒弟,最近大半年里,朔方军的高大都护可以说是养活了半个京师的说书人,于是自然有关这位高大都护的生平事迹也传遍了街头巷尾。
丁白缨就是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位高大都护和她一样,祖上都是戚家军出身,最近这几日随着辽东等地有熟人传来消息,在京师无以为继的丁白缨也动了前往陕西投靠这位大都护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位大都护倒是先派人找上门来了。
“大都护如何知道我们师徒?”
丁白缨面色古怪,她和两个徒弟在京师可没闯出什么名头,虽说她和辽东边军的浙兵子弟有所来往,可那位高大都护也不至于知道她的事情。
“丁师傅,你的徒弟丁修丁显如今在朔方军中效力,我家大娘子听他们说武艺乃是丁师傅所授,喜不自禁,于是便想请丁师傅前往朔方军效力。”
单英朝丁白缨说道,老爷是不清楚丁白缨这回事的,大娘子那里倒是实情。
“原来是木兰大娘子。”
丁白缨不由欣喜起来,说起来那位高大都护的诸多故事里,她最喜欢的还是骆驼城里抢亲那段,那位木兰大娘子可是让她极为向往。
“丁师傅,朔方军中有女营,大都护也说过,木兰大娘子可为将帅,您若去了,不比在这京师蹉跎时光好。”
看到丁白缨意动,单英顿时高声劝说起来,“再说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还当年蓟州兵变的戚家军一个公道的话,便只有我家大都护了。”
蓟州兵变,可以说是让九边的浙兵子弟彻底和朝廷离心离德之事,当年朝廷调遣戚家军入朝抗倭,许下了双倍军饷,后来浙兵入朝,攻打平壤之前,提督蓟辽诸军的李如松许诺“先登平壤者赏银万两”,结果戚家军先登死战,率先冲上平壤城头,立下头功。
然而李如松却直接把戚家军的头功给抹了,这桩事情就连朝·鲜君臣都看不下去,在实录里记下了事情原委:“当初南兵先登有功,而李提督不为录功。”认为李如松的做法是“不智不信不仁”。
且不说这贪墨功劳之事,后来的征东经略更是公然拖欠戚家军的军饷,尽管赏银不给、军饷被拖欠,戚家军却仍然保持着优良的军纪和作风。朝方称赞他们“号令明肃,所过不折一草。虽瓜菜之微,必出其价而买之。”而在当时军纪普遍败坏、掠劫成风的入朝明军当中,戚家军可谓是岳家军般的存在。
然而直到万历二十三年,凯旋归国的戚家军依然被朝廷拖欠军饷,以至于全家老小都陷入窘困中,最后饥寒交迫的戚家军再也无法忍耐,只能去蓟州镇总兵府讨要军饷,要求朝廷给付当初承诺的双饷,并且兑现平壤之战中先登城头的赏银。、
结果当时的蓟州总兵王保,早就看这些“南蛮子”不顺眼,以发饷的名义诱骗戚家军到石门寨演武场集合,然后设下埋伏,对手无寸铁的戚家军进行了残酷的屠杀,丁白缨的父亲就是死于这场屠杀中,还被按上了逆党的名头。
蓟州兵变后,朝廷不但没有追究王保滥杀有功将士的罪行,反而以平定兵变之功加封王保。从那以后,九边的戚家军子弟再不敢以戚家军自称。
想到蓟州兵变那些冤死的戚家军和父亲,丁白缨盯着单英道,“若是大都护能为我父亲和戚家军洗刷这冤屈,我丁白缨这条性命便是大都护的。”
丁白缨带着两个徒弟走了,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那位高大都护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是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洗刷蓟州兵变戚家军惨遭污蔑屠戮的冤屈,而在高进心里,却是这大明朝不配拥有戚家军这样的军队,蓟州兵变里欠下戚家军血债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