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距离,有些远了。”
虽说鲁密铳的射程超过百步,对面也没有披甲,但是高进仍旧觉得在这个距离射击,还是得看运气。
“咱们往前五十步。”
听到高进的话,杨大眼一下子呆住了,五十步的距离实在太近,说不定还等不到他们放铳,就会被对面的贼人发现,哪怕他们再悍勇也抵挡不了近五十人的围攻。
“二哥!”
“咱们往那个方向走,他们发现不了我们。”
高进一脸镇定自若地说道,这皑皑雪原,眼下太阳依然当空,若是直视雪面久了,便会得雪盲症,他和杨大眼的甲胄上都有罩衣,到时候拿这白色大氅往身上一裹,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朝着贼人逆光的方向走,绝对发现不了他们。
杨大眼不懂什么是雪盲症,但是打小就被家里长辈教训过,冬日里不能朝着雪原久看,他有些懵懂地跟着高进前行,似乎明白为何从那伙贼人正面走反倒是不容易被发现,因为太阳在他们身后。
高进走在了前面,他走得不疾不徐,脚步亦是轻柔,虽然踩下去时依然是一个深坑,但是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杨大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踩着二哥趟出来的脚印,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二哥这才是说书人口中的神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随着距离越发接近,杨大眼发现自己紧张得口干舌燥,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都没法去计算双方距离,只是看着视线中那伙贼人的面目越发清晰,甚至能看清楚先前被他唤做臂力甚强的贼人脸上的刀疤。
杨大眼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刺激过,哪怕是先前在神木堡门口藏身于马下,生擒刘循都不及眼下这般叫他浑身战栗,就连手都有些发抖。
“稳住,不要急。”
终于高进停了下来,而他压低的声音也终于让杨大眼回过神来,他竭尽全力地呼吸,平复胸膛,不管是射箭还是放铳,最重要的诀窍都是冷静,不能有半丝慌乱。
看着高进始终稳如磐石的双手,杨大眼咬了咬牙,用左手握住了发抖的右手,然后深呼吸了几次才松开。
“大眼,刚才放响箭的那个贼人就交给你了,有问题吗?”
“二哥放心,我行。”
杨大眼红着眼答道,这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在抖,有这样的二哥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好,那准备放铳。”
高进言语间,开始了放铳前的步骤,取火药塞入铳身,用搠杖压实,然后倒入铅弹再压实,然后开火门上发药,接入火绳,每一步都极稳,没出半分差错。
高进这宛如磐石般的沉稳坚韧也感染了杨大眼,从取火药开始,杨大眼也是每一步都跟上,直到最后端铳瞄准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背上已然湿透。
“大眼,这一铳放完后,不管中或不中,你都要立刻去取马过来接应我,咱们能不能赢下这一战,就全看你的了。”
高进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除了手上的鲁密铳外,他的脚边放了箭筒和他的大弓,五十步的距离,过膝的积雪,不是说冲就能冲过来的,这五十步的距离足够他把他们从马上射下来了。
“二哥,这等距离,要是不能射死那贼人,我也没面目见你了。”
“好,那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铳。”
“一、二、三,放!”
随着高进平稳的读数,再到最后那声放,杨大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扣动了铳机,然后随着一阵硝烟弥漫,还有那响彻雪原的回荡铳声,他看到了自己瞄准的贼人被铅弹打到面门,整张脸被打烂,直挺挺地仰天倒下。
“走。”
就在杨大眼还有些发愣的时候,他耳边传来的低喝声让他回过神,当杨大眼收回视线时,才发现二哥居然再次填充火药铅弹,视对面的贼人如无物。
“二哥,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杨大眼记得高进吩咐,他背着鸟铳转身就飞快地跑起来,朝着两人放马的地方而去。
高进没有回头,这时候对面的贼人已经发现了他,慌乱中有人上马,也有人持刀挺枪朝他冲来,可更多人却是围住了那个被他一枪打中胸膛的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