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什么呢?”
法蒂尔皱眉淡淡道。
阿格莱亚深吸一口气:“我疑惑,当初为什么你没有收霍法,明明他已经渡过黑湖了。”
法蒂尔微微瞪大眼睛,这才仔细地看着自己女儿,好一会儿,他枕起脑袋,微微一笑:“他没有被龙选择。”
“那你就不能带着他一起么?如果你认为维持稳定高于一切,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即使没有龙,他也可以帮助你。”
“我知道。”法蒂尔闭上眼睛:
“但有的人是不能教的,有些人自从诞生一刻起,就注定会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那样的人......”
法蒂尔表情有些落寞,他摇摇头:“那样的人,我不敢教。”
“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早点休息吧。”
法蒂尔说完这句话,双手环抱在小腹前,一副打算睡觉的姿态。
看着自己父亲一副冷淡且不耐的模样,阿格莱亚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转过身,坐回了篝火边,闭目养神。
对于这个结果,她也没多少意外,这两个月以来,他们的交流也只停留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层面上。说实话,她对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已经完全不抱有希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意渐渐上涌。本来,她平常应该很容易睡着才对。可这一次,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明明很困,可她身体却在抗拒睡眠,她翻着白眼,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困境。
朦胧中,她看到火堆旁的学生都站了起来,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影子窃窃私语。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梦,同学都睡着了。
但过了一会儿,那些学生又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她觉得很怪,仔细一想,原来还是梦。只是梦中梦。
就这样,她不断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又无法醒来。也无法停止梦境。
在这场梦境与梦境的循环中,她拼命想使自己清醒过来,胸膛上却如同被压上了千斤巨石,动弹不得。
直到轻柔的哼唱在耳边响起。
歌:深夜群鸟噤声
野兽在林间沉睡
巨龙乘着轻风划过
但是一个小生灵却紧张得躺着不肯闭眼
烦恼着那些虚无,幽冥,和未知。
你呀我的小宝贝,为何这么烦恼。
声音空灵,怪异。
并且逐渐在她精神世界蒙上了一层绚丽的颜色,把她拖向一处温暖的洞穴。她停止了不断循环的梦境,直直向下坠去,不再痛苦。
真的......?
阿格莱亚猛地一咬舌头,鲜血弥漫中,她以莫大的毅力,翻身从地上爬起,回归了现实之中。
浑身冷汗,手足冰冷。
深秋冰冷的空气在她肺里循环。让她无比清醒。
她站篝火边,却发现身边的火堆边,坐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蜜獾,田鼠,猫咪,响尾蛇......
那些小动物身上闪烁着斑斓的色彩,看起来颇为绚丽,却了无生气。
动物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林间的黑暗,她顺着它们的眼睛看了过去,看到一个背影站在渗雨的林木间。
幼龙把他团团围住,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尊敬无比的看着他。样子好像狂热的歌迷看着歌星。
歌:“刹那芳华之后
光明已趋于幻灭。
繁星交织于静夜。
我要飞跃梦境的边缘。
抵达一望无际震摄万物的荒野。”
.....
他抚摸一根树干,轻柔歌声正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阿格莱亚看着那个有些模糊背影,疑惑地皱眉问道:“霍法......!?”
清唱停止,那人转过身,不是霍法的脸,黑发,白肤,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或者说根本就不像人,而像一个朦胧的幽灵。
转过身,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道:“果然媚娃还是难弄啊。”
“你是谁?”
阿格莱亚问。
“谁也不是。”
陌生人轻声回答。
说着,他向阿格莱亚走来。龙群跟在他的身后,眼睛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路过篝火时,火堆旁的那些小动物也纷纷立起身,一排排地整齐跟在龙类身后。
看着那些整整齐齐排队的动物,一股荒诞感涌上阿格莱亚心头,因为她的同学都不见了,现在却多了这些动物。
“跟我走吧。”
男人越来越近。
“我的同学呢?”
阿格莱亚后退一步,暗自抽出了魔杖。
“你的同学都在等你。”
男人自说自话,阿格莱亚后又后退一步,靠在了树干上。
那个男人伸出手,眼中闪烁着光芒:“真美。”
苍白细长的手指伸向了阿格莱亚疑惑的脸庞。他侧过头,就想要吻上去。
被某种庞大的精神力量锁定,阿格莱亚靠在树干上,动也不敢动。魔杖重若千钧,根本抬不起来。
天空中,乌云散开,缄默肃穆的银色满月之下。莫测之影愈发滋长,在充满木榴油毒液的树干中,那人的脊背如同荆棘一般缓慢蔓延开来,他逐渐失去人形,变成了一只斑斓的龙影,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
阿格莱亚脸上的疑惑转化为了惊恐。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皮肤的那一刻。
树下沉睡的法蒂尔猛地睁开眼睛,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跃起,如猎豹一样扑来过来,一把抱住了阿格莱亚,把她重重一推,推离了树干。
随即一个转身,抽出魔杖,重重一甩砸向那个阴影。
一道带电长鞭化作圆弧闪过,却没有触及到任何东西。长鞭从男人身体内划过,如同划过空气。
陌生人收起手掌,他淡然地从法蒂尔身体里穿过,如幽灵鬼魅般穿过树干。
幼年火龙和那群小动物排队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乖巧地如同水里的蝌蚪。
阿格莱亚陡然回过神,她爬起身,抄起魔杖追了上去,可刚转过一个弯,那个男人便不知所踪,连带着那些小动物一起,全都消失蒸发在了空气中。
“......同学呢?米兰达,夏洛克呢?”
阿格莱亚四处看了一下:“等等,我们的火龙呢.......?”
法蒂尔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注视着禁林深处。
阿格莱亚见他不说话,又急又慌地呼喊起来: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是那头威尔士绿龙的名字,阿格莱亚在危急关头想到的是自己的火龙,她想要找到自己的帮手。
可无论她怎么叫,那只跟随了她两个月的绿龙却没有回应她。不仅绿龙没有回应,其他的幼龙也都失去了声音。
好像整片禁林中,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