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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拍木惊堂!
“各位客官听好了,今天要说的可不是山野狐仙,也不是官场权谋,而是一段江湖真事!”
随着惊堂木一声响,台下众人莫不探头瞪眼聚精会神。如往日一般,午时刚过,这二楼的十二张八仙桌便已坐无虚席。台下男女老幼如星拱月围坐,尽是平日熟面。说书人是一老者,声音苍劲雄厚,缓渐转疾,寥寥数语却已引人入胜。..
一时方寸茶堂,倒成避世佳处。喧嚣闹市,却也影响不到此处,人道大隐隐于市。
“话说几百年前,名动东圣武林的龙行僧与北域魔女凤舞姬发生了一场旷世奇恋,此情感天动地。其后更是让东圣与北疆武林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大战,那一战惊心动魄,其后两方武林人士却讳默如深。究竟这龙行僧与那凤舞姬是如何情根互植、又如何引发大战?嘿嘿……”
台上须发皆白的老者故作高深,放下手中羽扇,端起案上青花瓷杯,缓缓摇头吹着升腾的水气。微细眼角,看着台下众人神情变化,轻泯一口,才放下继续说道:“欲知后事,就先请各位付了这茶钱!”
说罢又接着品茗,红润的厚脸皮泛着油光,一脸事不关己。
“吁……”..
台下吁声骂声登时大起,可当一对童男童女各捧顶面开有圆孔的木匣走到他们桌前时却又毫不犹豫丢入铜钱。一会儿,两人便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乖巧地走到老者跟前。
老者看似随意地先接过小女娃的匣子,眉头微皱,眼睛蜻蜓点水般扫过女孩。女孩可爱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手指微不可查地指了指对面的小男孩。老者回头便接过小男孩的匣子,又是皱眉看向小男孩。小男孩也是可爱的露齿一笑,却是少了颗门牙,心里却是恨死了对面的小女孩。老者看着这两个人小鬼大孩子一时大吹胡子。
这时台下人早已等不及了,不禁喊将起来:“孙啰嗦,别磨蹭了,茶钱都给了,赶紧接着讲啊!”
老者本叫孙罗书,擅讲一些神魔鬼志、山野怪谭,刚来时不到三日便让这间小茶楼人满为患。只是此人后来被众茶客惯出了个毛病,往往讲到精彩之处便要吊人胃口,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个诨名。
听众一发话,这老油条就又复一脸莫测高深,执扇揺揺,徐徐慢道。瞄了一眼两个活宝徒弟,瞬间便又进入了角色。
两个小孩儿也乘机脱身,乖巧立于老者身后,又偷偷朝彼此做着鬼脸。
“话说东圣自先秦一统,后到如今盛唐便少有战火,天下间便难得见到传说中的武林侠客。故尔等凡人更不知世上还有众多武林门派。而天下确有不少武林门派,大多隐世于名山大川之内,门人皆怀一身本领,一经施展,那便是惊世骇俗!而这龙行僧便是一名门正派禅宗的天才弟子!”
孙啰嗦顿了顿接着道:“龙行僧三岁识字,四岁诵经,焚膏继晷,年方十七,便知佛善武。其师见已难解其惑,就许他入世修行,转眼间便苦行人间三年。”
孙罗书讲到此处稍稍一顿,放下手中羽扇,端起茶杯轻嘬一口。借着杯中雾气,眯眼看着台下这群人,痴迷之色出现在众人的脸上,此情此景妙不可言、言不尽众生相。嘴角似笑非笑,放下杯盏,慢慢道来。
这日,龙行僧恰行至北疆,沿途口渴,正巧有一泓潭水。北疆常年严寒冰封,这水却是流动,倒是怪哉!可他一时也未察异样,便已饮下半钵,大觉甘甜。休息片刻,贮满水囊,即又前行。…,
翻过一座山丘,一望松林无际,前路茫茫。已是斜阳近山,林地白雪如绒,暮光浸润,天云如血,幽幽传来几声狼嚎虎啸,让人不寒而栗。
龙行僧见此,便欲寻一避风躲兽之处休息一宿。忽见一棵巨松,约高百丈,根干粗壮,约需十人合抱,中部突兀的部分虬枝斜生,如掌托天;针叶丛生连绵,又如一方开口巨鼎,其形至奇,让人大叹造物主之神鬼莫测之力。龙行僧不假思索,便纵身跃上树枝,略微一顿,身影已然消失。树上雪衣,未落半片绒羽,反观来路,空雪无痕,只有丝丝风缕。
孙罗书看着台下渐已入神的听众暗自得意,再看女娃亦被吸引更是畅快。却忽然听到‘嘎嘣’一声,回头一看,却见他那活宝徒弟不知何处顺来的香酥,兀自大快朵颐。一看到自己立刻就将手中剩下小半块塞到嘴里,囫囵就吞,边舔着手边咧嘴憨笑。透过牙缺口还能看到口中未曾咽下的残留物,孙罗书气得哭笑不得,赌气般地喝了口茶,复又开讲。暗自发狠今晚要好好执执这师父之礼,后者看着面前道貌岸然的背影,猛地打了个冷颤。
“月残的像要被谁扯断了弦,夜暗的像已被谁刺瞎了眼。龙行僧随意在一树枝打坐,尽日长途跋涉也是有些倦意。微不查间夜月便已经被弯弓上弦,一番入定,旅途的疲乏也已去了大半。忽灵觉有感,发觉有异样动静,几次呼吸间,一人竟也上了这棵奇树。”
众人听到此处皆如被施了定身术,几人捏着瓜子的手悬在空中,迟迟未曾送到嘴边;正在斟茶的小二竟也魂飞月下松树林,茶水溢出也未知,惊得一身冷汗,茶客瞥了一眼,不耐烦的将他遣走,复又继续聆听。茶水顺着桌腿流下,滴滴似能听清。
“想必各位也已猜到,不错,来人便是凤舞姬。月已西沉,龙行僧本能便感受了丝丝戾气,却又不愿招惹是非,便收敛气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就此避过便也挺好。岂知那凤舞姬几日奔波,躲避追兵,神经一直紧绷,灵觉机敏,刚立于树上便知有人。她本是刚逃脱强敌,又觉其收敛气息,更加料定此人不善,于是乎决定先下手为强。”
孙罗书一敲惊堂木,声渐转急:“凤舞姬素手暗扣,飞身横跃,人在空中疾射出七把飞刀,不分先后,刀刀尖指龙行僧,几乎封锁了他的所有去路,避无可避。”
“啪”
拍木惊堂!
众茶客一惊,如石入潭面,只听孙罗书道:“龙行僧顿觉危机,暗叹不妙,亦是纵身跃起,身上金光一闪而逝,飞刀便如泥牛入海。飘然落下,二人分立于树冠,借着昏暗无比的夜色对望,一个惊疑,一个惊奇。”
台下众人目不转睛,台上的两个小孩也已沉于其中,没有继续互作鬼脸斗气,静静的听着孙罗书讲的故事,眼中闪着向往的光芒。
“凤舞姬暗疑此人身手奇强,不像江湖上无名之辈,直道小心;龙行僧暗奇此人无端便下杀手,戾气太重,生平仅见,有心度化!就在二人心念转换之间,晨曦悄然射破了残夜,二人皆惊。女的清丽灵动,红发白衣,玉肌明眸,美艳不可方物,不似我东圣之人;男的温文尔雅,饱经风霜,眼神深邃,似有说不出的故事。”
孙罗书声音减缓,却是娓娓道来。…,
“龙行僧最先开口:‘姑娘,恐怕是有误会,小僧只是途经此地,并无得罪,还望再莫动手了。’凤舞姬本是少女心性,多日来连受委屈,心情不好,虽知多半是自己错了,看对方定是传说的东圣禅宗的和尚,闻其皆善良,欲耍耍他,就说:‘谁说误会了,这树是我种的,你随随便便就到我的树上我当然要出手防身了,谁知道你有何企图!’龙行僧不禁莞尔,知她说谎,也不说破,便问道:‘那是小僧唐突了,敢问此树可有名字?’凤舞姬略微一愣,暗道和尚真不老实,见这树像极父亲赐予的东圣青铜鼎,便脱口道:‘我叫它天鼎树,青铜鼎的鼎。’说完大觉得意。
孙罗书老于世故,这番年轻人的对话说的演绎的入木三分,男僧温婉,女子刁蛮,作揖颦笑,无不传神,教众人顿觉身临其境。
“二人都是年少,一时也就谈开了。龙行僧心性随和,任凤舞姬挖苦讥笑都不恶言相向。反是好言相劝,教她莫说粗话。可凤舞姬不服了,与之争辩,可她如何能辩得过禅宗天才呢?龙行僧见旭日东升,便要告别上路,继续苦行。可凤舞姬不依,未曾将之驳倒不肯放他走,后来左右不行,便约好同行一月,到时候无论结果,再行别过。凤舞姬却想借他不俗的实力抵御追兵,龙行僧也想趁这几天将之教化。可谁知这二人都未守约,一起后就同行了一年。”
孙罗书又停下来喝了口茶,整理思绪后接着道:“那凤舞姬本是北疆的一个教会教主的女儿,教会圣女。因不满父亲将她许配给她不喜欢下届教主继承人而离家出走,一路上凭借强横的实力及追兵对其身份的忌惮而逃脱。龙行僧并未问其出身,她也只说要躲避仇家。同行许久,凤舞姬深感其见识非凡,就与自己父亲那般博学,竟渐渐不与他斗嘴,龙行僧只道是被佛法感化,哪里知道这女子已是芳心暗慕,直到一日,出了一场意外。”
便在他妙语之间,众人心绪仿佛都被带入那个世界。
“二人一直沿西而去,那日正好出了这严寒之地。龙行僧只在这艳阳下走了半日竟已满头大汗,凤舞姬只顾看路上陌生的景色一时不察。直到惊疑回头,看到龙行僧已经躺倒在地上才紧张地上前查看。只见他皮肤通红,浑身颤抖,身上冒着烟气。”
孙罗书抑扬顿挫,如暴雨将至欲倾厦,似险堤近决直淹城。眉目翻飞,让众人心也提了起来。
“凤舞姬一看便有计较,连忙将龙行僧腰间水囊摔碎到地上,阳光一照,瞬时燃烧。看着舞动的火苗,‘果然是焚燚泉’凤舞姬呆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他怎会喝下这水,喝下这水必须永远生活在这个低温的地方,一旦离开了到了温暖的地方即刻万火焚身,谁也无法阻止,除非、除非只有……她心里不住挣扎,直到龙行僧痛苦地惨叫声传来方才惊醒,看着那痛苦的脸庞,凤舞姬左思右想,还是艰难的做出一个决定。究竟凤舞姬做出什么决定?龙行僧又是死是生?”
“啪!”
拍木惊堂!
“还请听下回分解!”
随着孙罗书惊堂木一拍,台下又是一阵吁声。有人喊道:“孙啰嗦,你这人就忒不痛快!”
孙罗书一看,是隔街的李员外,他是这城中几大豪绅之首,为人豪爽,最爱听他说书,茶钱一向给的最多,每每也是在结束时叫的最凶的。众人一听也是齐声附和,唯有前排的岑秀才和几个文人面露鄙夷。…,
孙罗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想要臭臭这几个孤傲的文人来转移这些豪绅的注意力。便道:“各位莫急,我有这当年大战之后后人感叹所写的诗篇,只是我老眼昏花,还是请岑秀才来为大伙儿读一下吧!”
众人一听立时起兴,岑秀才拗不过便只能读了,别说还读的真像那么回事:
《来兮碎轮回》
解不开,六道禅诀.
度恶尽,行深诸法无相.
是谁开启冥冥,吟唱往生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