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可谓是亲疏有别,也让何漳心中颇是满意,还以为赵俊臣很快就要严惩方振山,颇是有些期待。
另一边,方振山则是愈加的态度卑微了,一颗脑袋愈加紧紧贴在地上。
赵俊臣的眼角余光扫了方振山一眼之后,缓缓说道:“镇宁卫城战事的始末经过,毛百户已经向我详细禀报了……若是毛百户的说法没有偏颇之处的话,我军此战在镇宁卫城的惨重死伤,全是因为固原总兵方振山你贪功冒进、违背军令的缘故!最终不仅是镇宁卫城的战事险些失利,还因此而严重影响了小川河的战事,使得小川河北岸的军队无法及时支援南岸,也让小川河南岸战场的前线将士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惨重伤亡……方总兵,对于毛百户的说法,你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方振山终于抬起了脑袋,竟然是双眼含泪、满脸悲色,语带哭音的说道:“钦差大人,卑职没有任何可以申辩的!这次的战事,因为卑职的指挥失误、思虑不周,死伤了无数的边军儿郎,甚至还一度害得钦差大人陷入陷阱,这全都是卑职的过失,卑职对不起前线将士们、对不起朝廷与陛下、对不起钦差大人,说是死不足惜也不为过!卑职不敢申辩,也是辨无可辩,只求钦差大人您可以重惩卑职,以告慰那些战死沙场的在天之灵!”
说完,方振山还用他那布满烧伤的双手抹了抹眼角的悲苦泪水,一副自责至极的模样!
然而,听到方振山的认罪表态之后,何漳却是勃然大怒!
何漳固然是性格耿直,但他绝不是傻子,对于官场上的各种猫腻也并不是完全不懂!
方振山这一次的罪责明明是“私违军令、贪功冒进”,若是按照这般罪行的话,再考虑到方振山所造成的严重损失,就算是赵俊臣下令把他当众斩首也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然而,在方振山的认罪表态之中,却是玩弄了文字游戏,将自己的罪行说成了“思虑不周、指挥失误”,这两种罪责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
于是,何漳马上就站起身指着方振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方振山,如今当着钦差大人面前,你竟然还敢狡辩!你的罪责又岂只是指挥失误?本将与你同事多年,哪里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私心作祟,想要全揽军功,最终就是因为你的贪功冒进,害死了多少将士?这些将士全都是边军之中精挑细选的精锐,损失了他们之后会对钦差大人的灭蒙大业造成多大的影响?又会对陕甘边防大计造成多大的影响?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若是还有一丝良心,就应该以死谢罪!”
对于何漳的愤怒指责,方振山并未理会,只是双眼泪水直流,可怜兮兮的看着赵俊臣。
事实上,何漳当初还在固原军镇任职的时候,就曾经多次当面怒斥过方振山的许多做法,而方振山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绝不会与何漳当众争执,只是事后再行报复刁难之事!
从某方面而言,何漳的态度从来都无法影响到方振山,反倒是何漳的情绪经常会受到方振山的影响,这也是何漳这些年来会被方振山死死压制的主要原因。
见到方振山的这般表现,何漳愈加愤慨,但也知道方振山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斥责,于是就转身向着赵俊臣大声说道:“钦差大人,依照您最开始所制定的计划,此战本应该是我军的完胜,但因为方振山的贪功违令,最终只是惨胜险胜的局面,我军对蒙古联军的兵力优势也是大为削弱,这全都是方振山的责任,还望钦差大人严惩方振山、以儆效尤!”
赵俊臣冷眼看着方振山与何漳的表现,却是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何老将军,我军的损伤情况可有统计出来?战果又是如何?”
见到赵俊臣的转移话题,何漳不由一愣。
不过,此战的战损与战果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何漳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启禀钦差大人,在镇宁卫城与小川河的两场战事之中,我军总计出动兵力五万七千余人,其中镇宁卫城的战事出动兵力约有两万余人,小川河战事参与兵力约有三万五千余人;而敌方蒙古军的兵力约有两万五千余人,其中镇宁卫城战场的兵力约有万人,小川河战场的兵力约有一万五千人……最终,我军近乎全歼了两支蒙古军,蒙古联军的大将古根战死于小川河北岸,还有两名头目雅思达与阿木尔被擒,另有一名头目苏合趁乱而逃,总计斩首一万五千余,俘虏七千余,仅有一千五百余蒙古骑兵侥幸逃走,逃走的蒙古骑兵大都是诸察合台骑兵……”
说到这里,何漳的表情间显出悲色,又说道:“然而,我军在此战之中同样是损伤惨重!镇宁卫城的战事之中,卑职的麾下将士在守城期间损伤千余,后续的战事又有五百余人的损伤,方振山的麾下军队遭到蒙古人算计之后更是前后损失了七千余人,小川河北岸的我军将士也两千余人的死伤,至于小川河南岸的前线将士最是损伤惨重,伤亡兵力高达万余人……经过统计之后,我军在此战之中伤亡兵力总计有两万一千余人,此外还有三千余人受了重伤,如今可用兵力只剩下了三万两千人!”
说到这里,何漳再次转头狠狠瞪了方振山一眼,而方振山这一次依然是垂首不语。
另一边,赵俊臣同样是面现沉重。
赵俊臣也猜到了己军这一次必然是损伤惨重,但听到确切数字之后,依然是觉得触目惊心!
不过,再是如何触目惊心的数字,也依然只是一串数字罢了,并不会影响赵俊臣的最终决定。
只见赵俊臣沉默片刻后,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方总兵固然是有大错,但我军的伤亡这般惨重,这般情况下我反倒是不方便重惩方总兵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一旁的毛家栋已经提前有了猜测,此时只是沉默不语,方振山身体轻轻一颤之后,却是忍不住面现喜色,但也同样没有急着说话。
至于何漳则是瞪大眼睛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赵俊臣,疲惫苍老的脸庞上满是惊怒,大声问道:“钦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方振山的罪责如此之重,您难道还要放过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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