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做饭。
他和师父都会做这件事情。
只不过身为修者,口腹之欲不算太过重要,所以也不是每日都会这样,只是在小时候这里才会每日都有那炊烟。
现在想起,这七日倒是每日都有做饭,只是做饭的是师父而已。
聂焰的手脚麻利,熬好的药粥,清水煮的野鸟蛋,加上三碟山中的野菜腌制的小菜,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如同往日一样,把饭菜摆在木屋前的石桌上,却发现师父拎着酒壶早已经坐在了石崖的边缘。
“师父,吃饭。”聂焰招呼了一句。
疯老道点点头,走到石桌前来,师徒二人相对无言的吃着,聂焰拿出了一个小包裹,对疯老道说到:“师父,这里面是我小时候的一套衣衫。你若想留下,弟子便留给你。若是不想,我就带走了。”
疯老道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不想真的到来时,会是在这样的清晨。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聂焰!
这一走,代表缘分已尽,留下衣衫又是何用?徒增心中的烦恼与牵挂,于修行不利。
但他还是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来,接过了聂焰手中的小包裹。
在此时,他哪里还有平日里得道高人的那番风度,倒像一个普通的残年老人,打开包裹,看了一眼包裹之中的小衣,嘴上几乎是无意识的念着:“是了,第一次穿这套衣物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说话间,疯老道又无意识的比划了一下,聂焰在那个岁月的高度。
聂焰却再也不能控制心中的感情,站起身来,重重的在疯老道面前跪下:“师父,当日你说我会下山,我以为是你会赶我下山。如今,我才明白,是弟子不得不下山,不管天命也好,命运也罢。弟子只明白,这胸中的怒火烧得弟子再多呆一日,都会化为灰烬。”
“此前,弟子以为常伴师父左右,此生足矣。不想,是弟子忘了前尘往事。”
“到如今,弟子只要一合眼,还能看见父亲当日冲过去的身影,能看见母亲是如何在树下抱我一夜。能想起两个哥哥何其无辜,小小年纪,便因我离开父母身边。”
“弟子如何能够甘心?还有那一条条无辜的性命,难道就这样被无声息的吞噬了吗?这世间还有公理?”
“我既然在山上修了道,学了术,开了慧,这一生所学便用来做我想做之事吧?我看不见我的天命是什么?那总是能感觉阻妖不会有错。”
“师父,弟子这就要离开了。”
说完,聂焰重重的响头磕在地上,疯老道却恍若未觉,半天才喃喃的问到:“这就走?”
清晨的山风还凉,聂焰心中不忍,冲上前去抓住师父的双手,说到:“万望师父理解弟子。”
此话落音,疯老道才彻底回神。
在沉默了一小会儿以后,抽出了聂焰握住的双手,站了起来,说到:“也罢,去收拾收拾,我这就送你下山。”
“弟子谢过师父。”聂焰再次重重的磕头。
疯老道却已转身进屋。
小道界地形复杂险峻,就算没有那护山大阵,一般人也难以闯入,因为很多地方就是绝地,不说普通人,就连修者也难以攀爬,穿越。
而小道界之中的人进出一般都依靠秘道。
但这秘道却不是所有小道界之中的人都知道,因为小道界的铁则是出易再回难,所以只有在小道界之中呆了五十年以上的修者才知道这条秘道,且不完全。
真正完整的秘道,加上护山大阵的洞开之法,只有小道界的少数高层才知道。
疯老道是其中之一,聂焰却不是,这一路他都被蒙着双眼,只能依靠着疯老道的扶持前行。
这就是说,以后聂焰想要再回山门,也不得其门而入,甚至连山门在何方都未知。
这番悲伤,常人难以理解,聂焰和疯老道也不敢去想。
聂焰只是知道,待到解开双眼的时候,天气已经从清晨变为了星光漫天的夜晚。
他和疯老道就停留在一道蜿蜒的河流之旁,这也是他来时的路!
“师父。”聂焰轻轻叫了疯老道一声,却是远远的听见破水之声,想必是来时的那一页扁舟就快出现了吧。
“此一别,红尘万千,再难相见。忘记我也好,记着我也罢,只盼你能好好的生活,做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疯老道看着聂焰,也是悠悠开口。
“师父,若有可能,焰儿做尽那想做之事以后,定当回到你身边,长伺左右。”聂焰的眼中尽是真诚。
疯老道却是一声叹息。
此番一别,怕是永诀!